贛江之畔,滕王高閣巍然屹立,飛檐翹角刺破云霄,朱漆廊柱鐫刻著千年的風霜。上元二年的那場盛宴,早已隨江水東流而去,唯有一篇《滕王閣序》,穿越時空的阻隔,在歲月長河里熠熠生輝,被譽為“千古第一駢文”。一字一句,皆是錦繡;一詞一韻,盡是風流,那是少年王勃用生命寫就的驚鴻絕唱,是華夏文壇永不褪色的傳奇。
彼時的王勃,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卻早已名滿天下。他滿懷壯志奔赴長安,卻因一篇《檄英王雞》觸怒龍顏,被逐出京城。人生的失意與坎坷,沒有磨平他的棱角,反而讓他的筆墨多了幾分通透與豪邁。南下探親的途中,他路過洪州,恰逢都督閻伯嶼在滕王閣大宴賓客。閻都督本想讓女婿吳子章借機揚名,便提前讓其構思好序文,宴會上假意邀請賓客作序,眾人皆心知肚明,紛紛推辭。唯有王勃,意氣風發,毫不推辭,接過紙筆,當眾揮毫。
都督見狀,拂袖而去,卻暗中派人窺探王勃下筆。“豫章故郡,洪都新府”,開篇八字,便定下雄渾開闊的基調,都督聽聞,微微頷首;“星分翼軫,地接衡廬。襟三江而帶五湖,控蠻荊而引甌越”,寥寥數語,將洪州的地理形勝勾勒得淋漓盡致,都督心中暗暗稱奇;當“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千古名句躍然紙上,都督再也按捺不住,拍案叫絕:“此真天才,當垂不朽矣!”
滿座賓客無不嘆服,少年王勃的筆下,不僅有山河壯闊,更有人生況味。他寫“天高地迥,覺宇宙之無窮;興盡悲來,識盈虛之有數”,將宇宙的浩瀚與人生的浮沉融為一體;他寫“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云之志”,道盡逆境之中的堅守與傲骨;他寫“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道盡漂泊之人的惺惺相惜。那些對仗工整的駢句,如珠玉落盤,鏗鏘悅耳;那些意境悠遠的辭藻,如清風拂面,沁人心脾。
這篇序文,不過七百三十余字,卻字字珠璣,句句經典。它既有“爽籟發而清風生,纖歌凝而白云遏”的宴飲之樂,也有“睢園綠竹,氣凌彭澤之樽;鄴水朱華,光照臨川之筆”的文人雅韻;既有“時運不齊,命途多舛”的身世之嘆,也有“東隅已逝,桑榆非晚”的豁達之姿。王勃以筆為劍,以墨為鋒,將胸中的丘壑與滿腔的才情,盡數揮灑于紙上,成就了這篇千古絕唱。
更令人唏噓的是,寫下《滕王閣序》后不久,王勃便在渡海時不幸溺水,驚悸而亡,年僅二十七歲。他的生命如流星般短暫,卻在文學的天空中,留下了最耀眼的光芒。滕王閣因這篇序文而名揚天下,這篇序文也因滕王閣的巍峨,而更添厚重。千百年來,無數文人墨客登臨滕王閣,憑欄遠眺,吟誦著“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感受著少年王勃的才情與風骨。
如今,站在滕王閣的回廊上,贛江的江水依舊浩浩蕩蕩,遠處的落霞與孤鶩依舊相映成趣。微風拂過,仿佛能聽見千年前的筆墨沙沙作響,能看見那個白衣少年,意氣風發地站在高閣之上,揮毫潑墨,寫下流傳千古的華章。《滕王閣序》早已超越了一篇文章的意義,它是華夏文化的瑰寶,是文人精神的象征,是刻在民族血脈里的詩意與浪漫。
它讓我們懂得,縱使人生坎坷,縱使命途多舛,也要心懷青云之志,也要保持一份豁達與從容。它讓我們看見,文字的力量可以穿越千年,可以震撼人心,可以讓一座樓閣,一篇文章,一個名字,永遠活在歷史的記憶里。
滕王閣上千秋賦,筆墨驚鴻萬古情。王勃的名字,與《滕王閣序》緊緊相連,與滕王閣緊緊相連,與贛江的滔滔江水緊緊相連,在歲月的長河里,永遠閃耀著溫暖而璀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