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兩天,外婆打電話說,給我寄了一箱梨,秋天干燥,多吃點梨子對身體好。掛了電話,我突然想起小時候,外婆給我做的秋梨膏。
記憶里,當(dāng)秋陽在地上灑下碎金似的光斑,沉甸甸的梨子早已綴滿枝頭。外婆總會起個大早,挎上籃筐去后山摘梨子。等我起床,看到堆滿梨子的籃筐,就知道外婆又要給我熬秋梨膏了。
我忙拿來舊瓷盆,把梨子一個個洗凈后晾在一旁。外婆架上老榆木擦板,把梨子擦成細(xì)密的金絲,接著點起柴火,把梨絲倒進(jìn)鍋里慢慢熬煮。灶里的柴火噼噼啪啪響著,鍋里的梨絲滋滋冒著熱氣,像一首歡快的曲子。在這樂曲聲中,梨絲慢慢變成半透明色,鍋里滿是清甜的梨水。外婆坐在小馬扎上填著柴火,不時起身看著鍋里,用木勺攪一攪。我著急地跑過來,詢問什么時候好,外婆笑盈盈地說:“別急,秋梨膏要慢慢熬,才有滋味。”
熬秋梨膏,最重要的是把梨水熬成膏狀。外婆把熬過的梨絲撈出來,用紗布仔細(xì)包好,用力擠壓,殘存的汁水緩緩流進(jìn)鍋里,和先前濾好的梨水匯到一起,在柴火的慢燉下翻騰起來。
等天色暗下來,火光在外婆臉上一明一暗跳躍著,梨水漸漸由清亮轉(zhuǎn)為琥珀色,香氣也越發(fā)濃郁起來。又熬了一陣兒,湯汁變得濃稠,外婆端來一碗涼水,滴幾滴梨水進(jìn)去,湯汁入水凝珠。我知道,秋梨膏終于熬成了,頓時歡喜得幾乎跳起來。
外婆盛出小半碗秋梨膏涼著,我連忙舀一勺塞進(jìn)嘴里。溫?zé)岬母囿w在我的舌尖緩緩化開,焦香和梨子的甜在口中打轉(zhuǎn)。我端著那碗秋梨膏跑進(jìn)院子,一邊小口啜著,一邊仰頭望著天邊,夕陽隱去后還殘留了最后一抹亮色。看著和碗里的秋梨膏一般的顏色,我心里想著,不知這云彩是不是和秋梨膏一樣甜呢。
剩下的秋梨膏被外婆裝進(jìn)透明的玻璃罐,封了口,放在柜子的最頂上。隔上幾天,外婆就會挖出一大勺,給我沖一碗甜滋滋的梨水喝。那時的秋天,因為有了秋梨膏的滋養(yǎng),我很少生病。有時我饞秋梨膏的香甜,放學(xué)后一進(jìn)門就故意清嗓子,外婆也不揭穿,馬上給我沖一碗梨水,笑盈盈看著我一口氣灌下。
如今我離家多年,外婆也因腿腳不便不再熬秋梨膏了,可每到深秋,總會收到她從老家寄來的一箱梨。我學(xué)著外婆的樣子熬秋梨膏,梨水在鍋里咕嘟冒泡,我又想起外婆說過的話,秋梨膏,要慢慢熬,才有滋味。
在慢慢長大的日子里,我也學(xué)會了不急不躁,慢慢熬,把人生熬得綿久悠長。
作者簡介

何溪,女,作品散見于《綏化晚報》《平潭時報》《信陽晚報》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