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陜西銅川市高新實驗學校一名教師一句“讓他們全得甲流”,把自己推上輿論風口浪尖。更刺耳的,并非情緒失控本身,而是隨后那句輕描淡寫的補充——“工資到手就行了”“不好意思,我有編制”。當職業保障被當作免責理由,當崗位責任被降格為“與你無關”,公眾的憤怒,其實并不意外。
教師當然也是普通人,會疲憊、會抱怨、會情緒失控。但教師又從來不是一份只對“完成任務”負責的工作。言語,本身就是教育的一部分。在學生群體相關的聊天場景中,對疾病的詛咒、對學生的情感切割,本質上是一種職業倫理的坍塌——它不需要真的造成后果,就已經越過了底線。“有編制”被當成擋箭牌,這并非個體的口無遮攔,而是某種被反復質疑的心態的集中顯影:當穩定身份被誤解為“不會被追責”,當公共崗位被異化為“個人安全區”,職業邊界便開始松動。公眾之所以反感,并不只是因為一句不當言論,而是擔心這種心態一旦被默許,會在校園里形成更隱蔽、卻更持久的傷害。
從處理結果看,停職調查是必要的,也是回應輿論關切的第一步。但社會更關心的,不只是“該不該說”“該不該罰”,而是為什么會說得出口?一個人要在怎樣的心理狀態下,才能把學生徹底從“我所面對的人”中剝離出去,甚至把疾病當成情緒宣泄的工具?那一刻,學生不再是具體的人,而只是一個讓人厭煩的群體符號。
真正令人不適的,并不是情緒失控,而是失控背后的冷漠。那句“學生又不是我的孩子,與我無關”,其實道出了某種被隱藏已久的職業心態——只要沒有直接利害關系,就無需承擔情感責任。但教育從來不是一份“只要不出事就行”的工作,它恰恰要求成年人在不對等的關系中,保持克制、共情與耐心。
這起事件真正敲響的警鐘,不在于“如何處罰”,而在于“如何修復”。修復的不是某一條管理措施,而是教育者與學生之間那條正在變得脆弱的情感紐帶。如果教師只被要求“別出錯”,卻無人關心他們是否還能與學生產生真實連接,那么類似的失語,遲早還會出現。
教育的危險,從來不是偶爾的情緒,而是長期地冷卻。當詛咒可以被說出口,當學生可以被輕易劃為“與我無關”,那不是一句話的問題,而是一種關系正在悄然坍塌。對此,社會真正需要警惕的,是這種冷漠一旦被習以為常,教育將失去它最基本的溫度。(河北師范大學 張嘉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