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煙在陽光里打了個旋,書頁停在了某一頁。我以為捉住了一寸靜止的時光。直到“咚”的一聲輕響——一只小鳥撞上了玻璃。
它歪了歪頭,振翅飛走,仿佛那點疼痛只是與世界的尋常問候。我被這意外驚醒,像從很深的夢里醒來。
窗外,光景依舊。梧桐的葉子黃得透徹,風一過,便有三兩片悠悠地落。原來時光從未停駐,只是我的神思打了個盹。
那鳥兒停在鄰家屋檐,啁啾著,絨羽被太陽曬得蓬松。它那么快樂,簡單的,不為任何意義的快樂。我推開窗,想分得幾分這無由的喜氣。
風涌進來,帶著干爽的草木香。陽光撲了滿身,暖意滲進骨縫里,連肩頭的舊疾都松快了些。忽然想學那鳥,不為明日憂,不為昨日悔。
淡泊,或許并非心無一物。而是心上掛著的那些,都不再沉甸甸的。如這滿身陽光,披著時暖,散去時也不覺寒。
往日總覺歲月匆促,急著趕路,急著收獲。此刻看那葉落得如此從容,才懂“流逝”本身,就是一種豐盈的形態。
取一小罐,打開蓋,對著陽光。裝什么呢?裝此刻無邊的澄澈,裝鳥鳴濺落的歡欣,裝三分不自知的微笑。
合上蓋子,將這罐“光”置于書架最高處。留給某個陰郁的明日,或留給更年長的自己。這儀式有些天真,卻讓我真心歡喜。
茶已溫涼,正好入喉。鳥雀不知飛往何處,天空依舊湛藍。原來真正的寧靜,是允許萬物穿過自己,卻不留淤痕。
窗扉半掩,光影在地板上緩慢爬行。我坐回椅中,不再閱讀。只是坐著,成為這尋常午后,最平靜的一個注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