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名助浴員，唐博一天的工作清單里，躺著十幾名老人的期待。為此，他每天早上8點半出發，與團隊搭乘公司的運營車輛穿梭于北京的大街小巷。開始工作前，他會反復研讀訂單信息，牢記老人的身體指標、水溫偏好、話題禁忌，在心中默默復盤上次服務的細節反饋。
在重慶市，綦江區“助浴快車”項目負責人吳曉紅早上也在同樣的時間出發。在接受記者采訪的那一天，她要趕往綦江區趕水鎮養老服務中心，為20余名老人提供助浴服務。
對許多老人而言，洗澡是個難題。北京大學曾在2018年對13641名全國45歲以上中老年人進行健康與養老追蹤調查，超7%的受訪者無法獨立洗澡，他們中有約10%無人協助洗澡。
從事助浴服務一年多，吳曉紅對這些數字有了具象理解。一些家庭沒有浴室，只能每隔兩個月將老人推去隔壁親戚家擦洗；一些鄉鎮養老院，浴室沒有暖氣，老人往往整個冬季都不洗澡。為失能老人洗澡則會有更多困難，由于缺乏專業設備，子女們為失能老人洗澡時往往“扶不起、坐不下”，一次洗澡甚至要三四個人合力完成，因此多數家庭只能以簡單擦拭代替洗澡。在吳曉紅服務過的上千名老人中，不少人一年甚至幾年都沒有洗過幾次澡。
《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五個五年規劃的建議》提出，要優化基本養老服務供給，完善城鄉養老服務網絡。助浴員的出現，為老人“洗澡自由”提供了一種可能。
2024年，在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辦公廳等部門聯合發布的新職業信息中，“老年助浴員”被增設為“養老護理員”職業下的新工種。美團公司提供的數據顯示，近一年來，助老類生活服務需求增長明顯，“老人助浴”搜索量同比增長120%，團購訂單量同比增長超85%。
“每一次服務都是一場精準的‘守護行動’。”唐博告訴記者。今年夏天，他和同事服務了一對特殊父女：80多歲的父親和50多歲患有精神疾病的女兒，兩人生活都無法自理。“那是我遇到的最艱難的服務場景。”唐博和同事先為父女倆理發，給老父親刮胡子，再按照標準化流程調試水溫、鋪設設備，用溫和的話語撫平他們的不安。“我們聊老人年輕時的高光時刻，講生活里的小美好，慢慢讓他放下防備。”唐博說，洗完澡換上新衣服的老人，反復說著“謝謝你們沒有嫌棄我”。
面對失能、失智老人的抗拒、突發身體狀況等難題，唐博和團隊摸索出一套“溫柔解法”：用共鳴話題轉移注意力，化解抵觸情緒，同性助浴員搭配浴巾遮擋保護隱私，監測生命體征確保安全。“優秀的助浴員不僅要懂技能，更要懂尊重。”唐博說。
唐博所在的養老服務公司創辦于2021年，當時“上門給老人洗澡”還被很多人視為小眾需求。4年來，該公司已服務超6000名老人。同時，該公司作為北京市民政局備案服務商，助浴服務可使用養老助殘券，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老年家庭負擔。
吳曉紅的“助浴快車”則配備空調、消毒系統、通風設備、按摩床等，均進行了適老化改造，老人可通過自動升降平臺，安全、舒適地上下車。“助浴快車”穿梭于綦江區的村莊和養老機構，每天可服務約20名老人。截至目前，已有2000余名老人體驗過助浴服務。
2018年，在重慶市民政局指導下，重慶市慈善聯合總會等推出“助浴快車”項目。目前綦江區“助浴快車”項目共有7名助浴員，均經統一培訓后上崗。他們不僅懂得洗護知識，還掌握基本急救技能，更重要的是有耐心和愛心，“懂得溝通”。
“許多失能老人精神上都很孤獨。”吳曉紅說，因此她要求助浴員在服務過程中多關心老人，多和老人交流，“不僅洗去身體的臟污，也能讓心靈得到舒緩”。吳曉紅希望社會能進一步提高對助浴行業的認知，同時加強對助浴行業的規范化建設。
2023年，民政部出臺《老年人助浴服務規范》行業標準，但助浴員培訓、考核等方面仍存在不足。部分地方已先行試點，如上海市民政局今年發布《關于支持發展老年助浴服務的若干意見（試行）》，老年助浴服務成為該市社區居家養老服務的重要組成部分。隨后，上海（閔行）養老服務能力建設基地啟動首期“助浴員”培訓，這是全國首次針對老年助浴服務的系統性、專業化培訓。
“幫助老人就是幫助未來的我們自己。”吳曉紅相信，老年助浴行業前景廣闊。
來源：《中國青年報》
記者：李桂杰 裴思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