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定有什么壓住云絮的坐標
壓住我起身時單薄的刻度
當筆尖懸停于未封緘的晨線
風正搬運著東方的碎鏡
而我們稱之為朝陽
我們的線段途經所有海拔的天氣
春雷與礦石埋進同一緯山脊
一半蝶翼掙脫露水時
另一半正浸入鹽漬
漫游者收集銅綠與火種
迷途時便擲向空轉的磁極
候鳥群總在第七次振翅
銜起逆風的歧義
多年后我才認識那些霜
它們結晶的姿態
遠比柳絮懂得幾何
銀白紋路沿著瓷胚
爬行成骨相初成的春日
每道冰裂都收留著
曾經放肆的灼熱
在體溫計驟然仰頭的剎那
忽然想起
自己也曾是某種火源
當站臺開始倒退
暖意沿鋼軌節節剝離
最固執的回望也只能
在玻璃上呵出短暫的月亮
車窗含住不斷消瘦的遠方
速度蠶食著所有相認的憑據
我們的行囊越像紀念館
終點越接近簡樸的真理
直到某夜翻越舊信
星群忽然以初生時的頻率
開始共振
所有未拆封的晨昏原地舒展
折痕里躍出完整的濤聲
我終于聽懂
外婆磨損的童謠里
那些故意走調的休止符
是天空留給大地的
另一組坐標
此刻窗外交替的微光
正用明明滅滅的觸角
校對鐵軌與肋骨的平仄
當深藍從指縫勻速沉降
胸口的瓷片傳來
持續而悠久的余溫：
所有被命名為起點的站牌
始終在下一寸枕木里
以慢于秒針的速度
抽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