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風裹著寒冷,下班高峰的車流像被按了慢放鍵,在柏油路上拖出長長的尾燈。龔旭東握著方向盤,指尖還留著剛才送小孩回家時,那只軟乎乎的小手蹭過的溫度。半小時前,他路過小區附近的幼兒園,看見穿藍白園服的樂樂蹲在花壇邊哭。
“奶奶說在門口等我,找不到了。”樂樂抽著鼻子,褲腳沾了點泥。龔旭東掏出手機幫他聯系家長,電話那頭的老人急得聲音發顫,說自己走錯了路口。他干脆把樂樂抱上車,繞了兩條巷,把人送到老小區的單元樓下。老人攥著他的手塞雞蛋,他笑著推回去,等轉身往停車的地方走,三公里路走得額頭冒了點薄汗。
這會兒堵車堵得厲害,龔旭東把車窗降下條縫,風裹著路邊香樟的味道鉆進來。正揉著眉心,眼角突然瞥見右側非機動車道圍了圈人——電動車歪在綠化帶上,車籃里的保溫桶滾在路邊,桶蓋開著,粥灑了一地,米粒沾在冷硬的水泥上。
“有人暈倒了!”不知誰喊了一聲。
龔旭東沒多想,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車流里的喇叭聲裹著人聲涌過來,他擠過圍觀的路人,蹲下身時,看到了女子散在肩后的頭發,是他熟悉的栗色,發尾還卷著去年秋天一起燙的弧度,發繩是他出差帶回來的淺藍色蝴蝶結,他當時還笑“太少女”。
血液瞬間往頭頂沖。龔旭東的手抖起來,輕輕碰了碰女子的臉頰:“阿梅?”
地上的人沒應聲,臉色白得像張紙,睫毛貼在眼下,沒了平時笑起來彎成月牙的模樣。龔旭東猛地站起身,聲音發緊:“是我愛人,幫忙搭把手,送醫院!”
旁邊兩個年輕人趕緊過來,三個人小心地把阿梅抬到車后座。龔旭東發動汽車時,方向盤都有點握不穩,等紅燈的間隙摸出手機,他給在醫院的朋友打過去,話都說不利索:“幫我留急診,我愛人暈倒了,現在往你們那兒趕。”
車窗外的街景飛快往后退,龔旭東余光掃到后座的阿梅,她的手垂在座位邊。他想起早上出門時,阿梅還往他包里塞了個熱乎的肉包,說“路上吃,別餓肚子”;想起剛才送樂樂時,想著回家要跟她講這個迷路的小孩,說“跟咱兒子小時候一樣黏人”。
急診室的燈亮了四十分鐘,龔旭東在走廊里來回走,皮鞋蹭著瓷磚的聲音在安靜的走廊里格外清晰。朋友出來拍他的肩:“沒事,低血糖加短暫性腦缺血,送得及時,再晚十分鐘就麻煩了。”
他腿一軟,扶著墻緩了半天才進去。阿梅已經醒了,躺在病床上笑他:“我騎到一半突然頭暈,車就歪了,迷迷糊糊聽見有人喊我,睜眼就看見你臉都白了。”
龔旭東坐在床邊,把她垂在外面的手塞回被子里:“你說你,不舒服怎么不打電話。”
“想早點回家給你做飯。”阿梅眨眨眼,突然想起什么,“對了,你怎么剛好在那兒?”
龔旭東這才想起那趟繞路送樂樂的事。要是沒送那個小孩,他會走另一條高架,根本碰不到倒在路邊的阿梅;要是他像其他路人一樣猶豫幾秒,可能就錯過關鍵的急救時間。
后來阿梅恢復得很好,出院那天,龔旭東開車載她路過當時暈倒的路口,保溫桶灑的粥印已經被清潔工掃干凈,電動車早就被熱心人推到了路邊的車棚里。阿梅指著路邊的香樟樹笑:“你說這是不是好人有好報?”
龔旭東沒說話,把車開得慢了點。后來,夫妻倆路過幼兒園,總能看見樂樂揮著奧特曼掛墜喊“叔叔”;遇到路邊需要幫忙的人,龔旭東還是會停下車,阿梅會在旁邊遞上紙巾和水。他們總說:“你只管把該做的好事做了,那些福報,會在你看不見的地方,繞個彎回來。” #2025頂端人氣創作者 # #我的年度民生記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