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冬至
宋 朱淑真
黃鐘應律好風催,陰伏陽升淑氣回。
葵影便移長至日,梅花先趁小寒開。
八神表日占和歲,六管飛葭動細灰。
已有岸旁迎臘柳,參差又欲領春來。
朱淑真的這首《冬至》,以細膩的筆觸描摹冬至節氣的物候特征與節令內涵,兼具科學認知的精準與古典詩詞的雅致,將自然節律、人文習俗與詩人的細膩感知熔于一爐,是宋代節令詩中的佳作。

節氣物候的精準描摹
詩歌開篇緊扣冬至“陰極之至,陽氣始生”的節氣本質。“黃鐘應律好風催,陰伏陽升淑氣回”,以樂律對應節氣,點明冬至時節的物候規律。古代將十二律呂與十二月相配,黃鐘為十二律之首,對應農歷十一月(冬至所在之月),“應律”二字,既寫節氣與樂律的對應,又暗合天地節律的有序流轉;“好風催”“淑氣回”則以擬人化的筆觸,寫和風催動陽氣回升,溫潤的氣息驅散冬日的凜冽,精準捕捉到冬至“一陽生”的關鍵節點。
頷聯聚焦冬至的典型物象,“葵影便移長至日,梅花先趁小寒開”,從“影”與“花”兩個角度寫節令變化。“長至日”即冬至,這一天北半球白晝最短、黑夜最長,此后白晝漸長,古人常以葵影的移動觀測日影變化,“便移”二字,寫出日影長短轉換的即時性,暗含古人對自然規律的精準把握;后句筆鋒一轉,由眼前之景轉向對后續物候的預判,小寒未至,梅花已蓄勢待放,一個“趁”字賦予梅花靈動的生機,也為冬日增添了一抹清雅的亮色。
頸聯“八神表日占和歲,六管飛葭動細灰”,引入古代冬至的測候與占卜習俗,極具人文厚度。“八神”是古代主掌時節的神祇,“表日”即立表測日影,古人通過冬至日的日影長度占卜來年的豐歉;“六管”指古代用于候氣的律管,“飛葭動細灰”是古人的候氣之法——將蘆葦膜燒成的灰放入律管,節氣到來時,陽氣催動灰飛出。這一聯將科學觀測與民俗信仰結合,還原了宋代冬至的節令儀式,讓詩歌兼具知識性與趣味性。

尾聯“已有岸旁迎臘柳,參差又欲領春來”,以遠景收束全詩,意境開闊。岸邊的柳樹雖未發芽,但枝條已隱隱透出迎接臘月的姿態,“參差”二字寫柳枝錯落搖曳之態,“領春來”則將柳的意象與“陽氣回升”的開篇呼應,由冬至的“一陽生”生發出對春天的期盼,讓全詩的基調從冬日的沉靜轉向生機萌發的暖意。
章法結構的嚴謹精妙
全詩采用起承轉合的結構,層次分明,脈絡清晰。首聯起筆,點明冬至的節氣本質與天地節律;頷聯承之,以具體物象寫冬至的物候特征;頸聯轉筆,引入人文習俗,拓寬詩歌的文化維度;尾聯合筆,以柳枝盼春收束,呼應首聯的“淑氣回”,形成首尾圓合的閉環。
對仗工整亦是全詩的亮點,頷聯“葵影”對“梅花”,“便移”對“先趁”,“長至日”對“小寒開”,詞性相對,意象相映;頸聯“八神”對“六管”,“表日”對“飛葭”,“占和歲”對“動細灰”,對仗精工卻不顯得刻意,盡顯詩人的煉字功力。
情感意蘊的含蓄蘊藉
朱淑真的詩詞多寫閨閣情思,而這首《冬至》則跳出個人情緒的小格局,以更開闊的視角審視自然節令的流轉。詩人沒有直接抒情,而是將對自然規律的贊嘆、對歲時平安的期許,融入對物候、習俗的描摹之中。“占和歲”暗含對來年豐收的祈愿,“領春來”則寄托著對生機復蘇的期待,情感含蓄而深沉,讓詩歌兼具審美價值與文化內涵。
此外,全詩語言清麗雅致,不事雕琢,既符合宋代詩歌“以理入詩”的特點,又保留了女性詩人的細膩筆觸,讀來朗朗上口,余味悠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