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縷晨光越過燕山的肩頭,輕輕落在渤海灣的浪尖上,秦皇島便醒了。
那金紅的光,先是吻過山海關的青磚黛瓦,讓斑駁的城墻漫上一層暖意。城墻上的磚紋,是歲月刻下的詩行,每一道溝壑里,都藏著明清的風、戍邊的月,藏著“天下第一關”匾額下,曾有過的旌旗獵獵與商賈往來。晨光里,有老人牽著孫兒的手,沿著城墻根慢慢走,指尖拂過冰涼的磚面,像是在與千百年前的時光對話。孩子的笑聲清脆,驚飛了檐角的鴿子,鴿群盤旋著,翅膀剪開晨光,也剪開了古城的寧靜。
風從海上吹來,帶著咸濕的氣息,掠過北戴河的沙灘。沙灘上還留著昨夜潮水的痕跡,淺淺的水洼里,映著藍天與白云,像一塊塊散落的碎鏡。早起的漁民,已經駕著小漁船出海了,船槳劃破水面,漾開一圈圈漣漪,將天光云影攪得微微晃動。岸邊的槐樹下,擺著幾張木桌木椅,賣早點的大娘掀開蒸籠,騰騰的熱氣裹著油條的香、豆漿的醇,漫過整條街巷。有人買了一根油條,就著海風慢慢嚼,目光望向遠處的海平面,那里,水天相接,一片澄澈。
午后的時光,是屬于聯峰山的。漫山的綠樹濃蔭,把暑氣隔絕在外,只留蟬鳴與清風,在林間穿梭。石階被歲月磨得光滑,踩上去,腳下是沙沙的聲響,伴著偶爾傳來的鳥鳴,格外愜意。登山的人不多,大多是本地的老人,他們提著水壺,拿著折扇,走走停停,在亭子里歇腳時,便嘮起家常。說的是張家的孫子考上了大學,李家的菜園子結了大南瓜,說的是山里的野棗快熟了,海邊的螃蟹正肥著。那些細碎的家常,混著林間的草木香,讓人覺得,日子就該這般緩慢,這般安穩。
夕陽西下時,金輝鋪滿了戴河。河水泛著粼粼的波光,像撒了一把碎金。河邊的蘆葦叢里,有白鷺翩躚起舞,修長的腿劃過水面,驚起幾只小魚。散步的人們,沿著河岸慢慢走,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很長。情侶們牽著手,低聲說著情話,風吹起姑娘的裙擺,也吹起少年的衣角。老人帶著孩子,蹲在河邊撈小魚,孩子的腳丫浸在微涼的水里,笑得眉眼彎彎。遠處的橋頭上,有賣糖葫蘆的大爺,吆喝聲悠長,穿過暮色,傳到很遠的地方。
夜幕降臨,秦皇島的燈火亮了起來。山海關的城墻上,掛起了紅燈籠,一盞盞連成串,像一條紅色的龍,盤踞在夜色里。海邊的夜市開始熱鬧起來,烤魷魚的鐵板滋滋作響,海鮮大排檔的香氣飄得老遠。人們圍坐在一起,喝著冰鎮的啤酒,吃著新鮮的海鮮,聊著天,笑著鬧著。海浪拍打著沙灘,聲音溫柔,像是在為這人間煙火伴奏。
夜深了,潮水漸漸退去,沙灘恢復了平靜。只有路燈還亮著,昏黃的光灑在路面上,照著晚歸人的腳步。燕山的影子沉沉,渤海灣的浪聲輕輕,秦皇島枕著山海,慢慢睡去。
它沒有大都市的喧囂與繁華,卻有著獨屬于自己的溫柔與厚重。它的山,是沉穩的依靠;它的海,是寬廣的懷抱;它的人,是質樸的、熱忱的,把日子過成了詩。
在這里,你可以在山海關的城墻上,觸摸歷史的溫度;可以在北戴河的沙灘上,聆聽海浪的私語;可以在聯峰山的林間,感受清風的撫慰;也可以在尋常的街巷里,邂逅人間的煙火。
秦皇島,一座被山海環抱的城,一座藏著晨昏與煙火的城。它不張揚,不喧嘩,卻用最樸素的方式,告訴每一個來過的人:生活,本該這般,有山有水,有暖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