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繪事,“以形寫神,遷想妙得”,白庚延先生之山水,承文人畫骨,融時代筆意,于皴擦潑染間,納丘壑于尺幅,寄襟懷于煙霞。今觀其五幀佳作,如臨萬仞峰、如聽千澗響。

此幀以危崖為骨,壁立如削,墨色皴出石之堅冷,復以朱砂點葉,如火燃崖,恰應 “霜葉紅于二月花” 之韻。崖間古寺隱現,門牖含虛,數僧曳朱裳徐行,似攜鐘磬之音出壁。
構圖上,崖石占其七,寺僧僅寸許,卻以 “小” 破 “大”—— 正如《莊子》“天地一指” 之思,須彌藏芥子,喧囂世中,禪意本在丘壑一角。
人生如崖,嶙峋多艱,然心若古寺,便有紅葉裹暖、梵音渡寒。此畫之妙,在以丹色破冷墨,示 “逆境存溫” 之悟。

畫面以赭褐鋪坡,石皴如刻,似《詩經》“阪田如坻” 之境。坡頂牧人牽牛,形微而神安,群鳥掠空,愈顯天地空闊。技法上,干筆擦出石之肌理,濕墨暈出秋林之柔,黃枝曳曳,是 “空山新雨后” 的清寂,亦是 “帶月荷鋤歸” 的從容。
昔陶淵明 “采菊東籬”,今牧人負日歸坡,皆為 “心遠地自偏”。此畫無奇峰,卻有平野之安 —— 人生不必總攀險峰,偶隨牛跡踏秋坡,便得歲月寬閑。

此幀取 “開合” 之法,斷巖裂谷如斧劈,留白作澗,恍聞濤聲;峰巔牧人對牛,如 “天地一沙鷗”。墨色濃淡相破,白皴示石之蒼,朱點顯草之烈,暗合 “窮且益堅,不墜青云” 之意。
《論語》云 “登泰山而小天下”,此畫之峰非泰山,卻有 “小天下” 之心 —— 縱處斷巖之側,亦能立高崗、觀遠岫。人生遇塹,當如孤峰,裂處生境,險處見心。

畫以潑墨為云,如 “蕩胸生層云” 之浩,孤樓孑立于崖頂,似 “危樓高百尺” 之孤。墨色濃黑裹石,留白顯樓之明,群鳥斜飛,是 “孤鴻號外野” 的清寂,亦是 “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 的超脫。
古之仁人 “處江湖之遠”,今此樓如心之居所 —— 縱使云遮霧裹,守住一寸孤高,便有天地為鄰。此畫以寒墨寫心,示 “孤獨即圓滿” 之境。

畫面以赭黃染漠,墨皴作丘,如 “大漠孤煙直” 之荒,駝隊曳影而行,痕淺而意長。技法上,枯筆掃沙,濕墨積丘,橙草連波,是 “長河落日圓” 的雄渾,亦是 “古道西風瘦馬” 的滄桑。
昔張騫仗節出塞,今駝隊踏沙向遠,皆為 “行者無疆”。人生如駝行漠,雖前路漫漫,然每一步沙痕,都是生涯的刻度 —— 苦旅之中,自有山河隨行。
白庚延之山水,非僅繪丘壑,實寫人生:或于丹崖藏禪,或于平坡寄閑,或于斷巖立心,或于孤樓守寂,或于漠丘載行。其筆承 “外師造化,中得心源” 之古訓,以墨為骨,以情為魂,令觀畫者見山水,更見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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