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洛陽,總該去一趟王城公園。不必趕早,等晨霧散得差不多,踩著溫軟的陽光入園,風里先裹著一縷甜香撞過來——是牡丹,從唐宋的詩里開過來的花,正把東周的土城,泡在香里。
進園先奔牡丹園。朱紅的廊架下,“二喬”半粉半紫,像剛被畫師點了胭脂;“豆綠”藏在葉間,是玉似的顏色,偏又開得張揚。游人擠在花前,有人舉著手機貼得極近,要拍花瓣上的脈絡,有人站在廊下遠遠望著,說“這才是真的國色”。花壟間有穿漢服的姑娘,廣袖掃過花枝,風一掀,衣袂和花瓣一起晃,恍惚間像見著千年前,宮女捧著花往王城送的模樣。
繞開熱鬧的花徑,往西北走,腳步忽然就輕了——那片覆著青草的土丘,是東周王城的城墻遺址。沒有雕欄玉砌,只有緩坡上立著的石碑,刻著“東周王城城墻夯土遺跡”幾個字。蹲下來摸一摸土,粗糲的質感硌著指尖,像摸到兩千多年前工匠的溫度。他們把土一夯一夯打實,筑起天子的城,如今城沒了,土還在,等著每只手來叩門,等著有人聽見地下埋著的編鐘余響。
遺址旁的石凳上,總有老人帶著孩子。老人指著土丘說:“當年周天子就在這兒住著,九鼎就放在城里。”孩子晃著手里的牡丹糖人,問“九鼎是不是比糖人還甜”,老人笑,皺紋里都浸著陽光。風從土丘上滾下來,帶著草香,混著不遠處牡丹的甜,原來歷史從不是書里的鉛字,是老人的話、孩子的笑,是土和花纏在一起的溫軟。
再往深處走,周公廟的飛檐翹角露出來。漢白玉的周公像立在殿前,衣袍飄著,像剛寫完《周禮》,一抬眼就看見滿園牡丹。殿角的銅鈴被風撞響,叮的一聲,和遺址那邊的鳥啼碰在一起,像東周的風,正和今天的春說話。
傍晚出園時,夕陽把遺址的影子拉得很長,牡丹的香還沾在衣角。回頭望,朱紅的園門半掩著,像等著人再回來——等明年牡丹開,再去叩那扇東周的門,再聞一次,歷史泡在香里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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