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新星計劃4期#
舞陽人,每當天氣晴好、能見度高時,在稍開闊的地方就能看見兩座相連的山峰 —— 南山。當然,這不是陶淵明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的南山,而是舞陽以南舞鋼的山峰。因在舞陽南邊,我們小時候便稱之為南山。
身處大平原的孩子,除了書中山的圖畫,從未見過真山。村子西頭有一座磚瓦窯,在我們眼中,那就是大山般的存在。
村民不燒窯時,磚瓦窯無人看管,便成了我們的樂園。下午放學后,成群結隊的孩子煞有介事地牽著自家的羊,找塊有草的地方,在地里打下細木橛,把羊繩拴在上面,留一根長長的牽繩,盡量擴大羊兒吃草的范圍,然后就去爬 “山”。

爬到窯頂,大家便撒歡起來,在窯坡上開心地爬上爬下。有時還會在窯坡的小路上,用屁股蹭著地慢慢滑下來。晚上回家,本就破舊的褲子更是雪上加霜。媽媽只好在燈下,一邊數落,一邊縫補。
秋日晴朗時,躺在窯頂看高天上的流云絲絲縷縷飄過湛藍的天空;坐在窯頂看羊群低頭吃草、臥倒睡覺,看村莊炊煙裊裊飄上樹梢,看風吹云動、夕陽染紅彩霞,看南部遠山影影綽綽從東延伸到西。
其中最巍峨的是西邊的兩座山峰,緊緊相擁。家人說,那就是南山。我們心中對那片山、那片天充滿向往,憧憬著未來能爬上那座山,還常常想象南山里的情形,談論那里有沒有嚇人的山妖和專吃小孩的狼。
對平原的孩子來講,山是一種奢侈的向往,但大家又都怕南山。我淘氣時,媽媽就說:“你是從南山拾來的,親娘不要你了,我看你可憐才撿回來。要是不聽話,就把你送回南山找親娘去。” 她還說:“南山里有狼,專吃不聽話的小孩兒。”
我們放完羊回家的路上,常會有人大聲喊:“日頭落,狼下坡,赤肚孩兒等等我。” 據說那狼就是南山的。大家便爭先恐后地趕著羊、打著羊、拽著羊往前跑,生怕落在最后被狼追上。所以提到南山,我們總是又向往、又好奇、又害怕。
工作后,我也多次去舞鋼,和三五好友一起爬虎頭山、吃農家飯,舒服愜意,卻始終沒能爬上心中的那座南山。
那天天氣晴好,我和愛人決定去探探南山。按照去 “螞蟻山” 的導航提示,順著山邊的一條小路一直走,直到車輛無法行進,找了個開闊平坦的地方停車,便開始探尋上山的路 —— 這里并未開發旅游。
途中經過一家像是與爆破器材相關的工廠,高架的鐵絲網、小山包形的建筑、門口狂吠的狼狗、墻上的大字標語,都透著神秘與不尋常。
走過工廠,眼前便是人跡罕至的山林。滿山的樹密密麻麻,枝枝丫丫刺向蔚藍的天空,地上鋪滿厚厚的干枯落葉,一時竟不知該從哪里落腳。
忽然,從落葉間看到一個露著點頭的礦泉水瓶子,昭示著這里曾有人來過。我們便順著這條山溝往里走。山溝雖寬,可容身行走的地方卻很窄,到處都是山洪沖擊滾落的大石頭,僅有的小路只有尺許寬。樹葉能埋住半只鞋,每走一步,腳下都發出被踩碎的樹葉的清脆嚓嚓聲。
繼續前行,兩邊亂石突兀怪立,看不到半點人的蹤跡。山高勢陡,雖是中午時分,我們卻見不到太陽,完全在山的陰影中行進,真正是 “遮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見曦月”。
我心中突生怯意:“咱們還是回去吧?在這人跡罕至的深山野林里,我們手無寸鐵,要是遇到野生動物或者壞人,被害在這里都無人知曉。”
“這太平盛世哪有什么壞人?再說咱也沒啥值得劫的,這里也沒有大型野生動物。” 愛人卻十分坦然。
我們只好繼續前行。路越來越陡,石塊越來越大,人跡也越來越稀少,我心中又開始忐忑。突然,前面傳來隱約的說話聲,有男有女。我心中頓時安穩了些,也平靜了些。
在愛人的鼓勵下,我腳蹬石塊,手抓路邊能借力的藤蘿、樹干或石塊,手腳并用地往前挪,不敢回頭。
山勢回環,峰回路轉。不知走了多久,我們忽然走到了陽光下。抬頭望去,陽光明亮靜好,天空碧透湛藍。不遠處有一面石壁,如整塊光滑的墻面,若是古代詩人遇見,或許會在上面題詩一首吧。再往前走,便到了一片開闊平坦的土地。倒下的粗壯枯樹橫七豎八,褐黃的草叢中還夾雜著些許綠色。走到崖邊,一片湖水赫然映入眼簾,如一面明亮的鏡子,隱約可見路上的小汽車如甲蟲般蠕動。遠處麥田中,白墻紅瓦的小村莊隱約可見,仿佛一幅色彩絢麗的油畫。
拿出手機,還有信號。打開高德地圖查看,我們站的位置正是兩山之間 —— 左邊一座巨大的山峰,右邊一座巨大的山峰,我們就站在兩座山峰之間的空地上。
愛人想選一座山峰爬上去看看,說:“我們再往前走走。” 可忽然山風驟起,四下里頓時響起呼呼啦啦的風聲。怕溫度降得太快,我們只好下山。
雖然沒能攀上最高峰,但我已經很開心了 —— 我終于站在了小時候夢寐以求的南山的兩山之間。
到達山腳時,天邊的夕陽已把云霞染成橘色,又慢慢變成醬紫。村邊仿佛能看到隱約的炊煙,人間煙火與天際流云在此刻相遇。

作者簡介:劉豐月,河南省舞陽縣第二實驗小學語文教師,愛好讀書碼字,喜歡用文字記錄生活。渴望用質樸的文字輕叩輕靈的心扉,結識有同樣尺碼的文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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