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的風,總帶著些蒼勁的涼意,掠過山脊上的青松,掠過戰壕邊的野草,也掠過我攤開的素箋。落筆時,指尖竟有些微顫,仿佛隔著八十余年的烽煙,仍能望見你策馬西行的背影,望見你在油燈下蹙眉推演的模樣。
將軍,你可還記得那年的黃埔?珠江潮起潮落,軍校的操場上,年輕的你身著戎裝,目光如炬。你說,“愿以吾血澆吾土”,這不是一句輕飄飄的誓言,是你刻進骨血里的信念。后來你遠赴蘇聯,在異國的課堂上啃著生硬的文字,鉆研著戰術與謀略,你知道,故國的土地上,正燃著熊熊烽火,正盼著你們這些熱血兒郎,扛起救亡圖存的大旗。
1930年,你踏上歸途,把一身所學,悉數獻給了這片多災多難的土地。長征路上,你率部斬關奪隘,大渡河畔的鐵索寒,雪山草地的風雪烈,都沒能磨滅你眼底的光。你說,越是艱險,越要向前,因為身后,是千千萬萬的父老鄉親,是我們誓死守護的家園。
抗戰的號角吹響,你來到太行,成為八路軍的副總參謀長。那時的太行山,溝壑縱橫,荊棘叢生,你卻在這里,扎下了根。你親手繪制的作戰地圖,鋪滿了簡陋的指揮部;你深夜里的咳嗽聲,和著窗外的槍炮聲,成了那段歲月里最沉重的交響。你從不叫苦,也從不喊累,只是一遍遍叮囑戰士們,要注意隱蔽,要保護好百姓。你說,“兵民是勝利之本”,你把百姓當親人,百姓也把你當成了靠山。
將軍,我總在想,那些個輾轉難眠的夜晚,你會不會也想起遠方的家?想起妻子劉志蘭溫柔的笑靨,想起女兒左太北咿呀學語的模樣。你寫給妻女的信,字字句句,都藏著鐵漢柔情。你說,“我犧牲了我的一切,為的是我們民族的生存和解放”,你說,“待到抗戰勝利之日,我一定要好好陪陪你們”。這些滾燙的字句,如今讀來,仍讓人潸然淚下。你把對家人的思念,深埋在心底,化作了沖鋒陷陣的勇氣。
1942年的那個五月,太行山上的風,格外凜冽。日軍調集重兵,對八路軍總部發起了“鐵壁合圍”。危急關頭,你臨危不亂,指揮著機關和群眾突圍。你把生的希望,留給了戰友,留給了百姓,卻把危險,留給了自己。當炮彈呼嘯著落下,當硝煙彌漫了山野,你倒在了那片你誓死守護的土地上,年僅37歲。
將軍,你知道嗎?當你犧牲的消息傳開,太行山上的百姓,哭紅了雙眼。他們自發地來到你犧牲的地方,采來漫山遍野的山花,擺在你的墳前。他們說,左將軍是好人,是為了保護我們才走的。后來,人們把遼縣改名為左權縣,把你的名字,刻在了太行的山巔,刻在了千千萬萬人的心里。
八十余年過去了,太行山上的青松,愈發挺拔;左權縣的土地,愈發肥沃。如今的中國,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任人欺凌的弱國,我們的飛機,翱翔在藍天;我們的軍艦,馳騁在碧海;我們的人民,過上了安居樂業的生活。這盛世,如你所愿。
將軍,你看那飄揚的五星紅旗,那是用無數英烈的鮮血染紅的;你聽那校園里的朗朗書聲,那是和平年代最動聽的樂章;你望那萬家燈火的璀璨,那是你和無數先烈,用生命換來的安寧。
我常常會想,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你會不會愿意,放下手中的槍,陪妻子看一場春日的桃花,陪女兒數一夜天上的星星?可我知道,你不會。因為你是左權,是那個“愿以吾血澆吾土”的左權,是那個把國家和民族的命運,看得比自己生命還重的左權。
風,又吹過了太行。我仿佛聽見,你的馬蹄聲,踏過青石板路,踏過歲月的塵埃,從歷史的深處,向我們走來。你沒有走遠,你就活在太行的每一寸土地里,活在每一個中國人的血脈里。
紙短情長,道不盡對你的敬仰與思念。惟愿山河無恙,國泰民安。這,是我們對你的告慰,也是我們,繼往開來的誓言。
太行青嶂,萬古長青;將軍英魂,永世長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