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風掠過鄭州老街的樹梢時,我才驚覺,又一年冬已至。
窗臺上的月季早就落盡了最后一片葉,光禿禿的枝椏上,還掛著去年冬天系的紅絲絳。晨光漫進來,落在褪色的絲絳上,暖融融的,像故人拍了拍我的肩。忽然想起去年今日,也是這樣一個清寒的早晨,我和老街坊們蹲在墻根曬太陽,王嬸揣著剛蒸好的紅薯,熱氣騰騰地遞過來,甜香漫過整條巷子。
街角的胡辣湯店依舊冒著熱氣。老板掀開厚重的棉門簾,白霧便涌出來,裹著胡椒的辛辣,勾得人腳步發沉。我要了一碗胡辣湯,配兩根油饃頭,坐在靠窗的位置。鄰桌的大爺們正聊著天,說今年的冬雪來得晚,說街口的老槐樹又粗了一圈,說的都是些家長里短的尋常話,卻聽得人心里暖和。
午后的陽光格外軟。我沿著金水河岸慢慢走,河岸的蘆葦蕩已經枯黃,風一吹,蘆花便漫天飛,像一場遲遲未到的雪。幾個孩子在岸邊放風箏,線軸轉得飛快,風箏飛得老高,在淡藍色的天上搖搖晃晃。忽然想起年少時,也是這樣一個冬日,和伙伴們在河岸奔跑,風箏線斷了,追著風箏跑了半條街,氣喘吁吁地摔倒在草地上,笑聲驚飛了蘆葦叢里的麻雀。
暮色降臨時,我往家走。路過巷口的小賣部,老板娘正收攤,看見我,笑著塞給我一把炒花生:“新炒的,嘗嘗。”花生帶著焦香,剝一顆放進嘴里,脆生生的。晚風掠過,帶著冬的清冽,卻不覺得冷。
又一年冬,老街的煙火依舊,故人的笑臉依舊。那些尋常的日子,像溫在灶上的茶,不疾不徐,不濃不淡。
原來歲月最妥帖的模樣,就是這般,別來無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