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行至萬寧城郊，遠遠便望見一抹黛色的山影橫亙天際，那便是素有“海南第一山”之稱的東山嶺。這座海拔不足兩百米的小山，沒有五岳的巍峨，沒有黃山的奇崛，卻因千年的文脈浸潤與禪意繚繞，成了瓊州大地上一顆溫潤的明珠。
東山嶺的文化底蘊，藏在山間的摩崖石刻里。沿著青石板路拾級而上，兩側的崖壁上，密密麻麻的題刻撲面而來。最負盛名的典故就是東山再起，山涯上的“東山聳翠”四字，筆力遒勁，風骨凜然，相傳是南宋名臣李綱的手跡。靖康之變后，李綱被貶謫海南，途經萬寧時登臨此山，見嶺上松濤陣陣、云霧茫茫，一時觸景生情，揮毫題下這四字。此后，歷代文人墨客慕名而來，或題詩，或刻字，讓這片山崖成了一座露天的書法博物館。那些斑駁的字跡，在風雨侵蝕中褪去了墨色，卻把一段段歷史，嵌進了山石的肌理里。
山中的潮音寺，是東山嶺禪文化的核心。這座始建于唐代的古寺，依山而建，飛檐翹角隱在蒼松翠柏之間。寺名“潮音”，取自“海潮之音，皆為佛音”之意。步入寺內，檀香裊裊，木魚聲聲，恍惚間讓人忘卻塵世喧囂。寺后有一眼“仙泉”，泉水清冽甘甜，相傳飲之可祛病延年。當地百姓常來此取水，桶叮盆響的聲音，和著寺里的誦經聲，成了東山嶺獨有的韻律。有趣的是，潮音寺的香火千百年來從未斷絕，即便是在戰亂年代，也總有信徒上山，為佛像添一炷香，這份虔誠，讓古寺在歲月流轉中始終煥發生機。
東山嶺的趣聞，多藏在民間的口耳相傳里。相傳明代名士王弘誨年少時曾在山中讀書，苦于酷暑難耐，便在崖壁下鑿洞為室，取名“夢筆洞”。他每日在此苦讀，常有山風穿洞而過，送來陣陣清涼。后來王弘誨金榜題名，官至禮部尚書，“夢筆洞”便成了當地人眼中的“文曲星福地”。至今，仍有家長帶著孩子來此游覽，盼著沾一點文氣。還有一則趣談，說東山嶺的石頭頗有靈性。嶺上有一塊“一線天”石，兩塊巨石相依相偎，中間只留一道窄縫，僅容一人側身而過。當地人說，這石頭是“試心石”，心術不正的人，是無法順利穿過的。雖是戲言，卻為登山添了幾分趣味。
當我站在山頂的觀景臺遠眺。萬寧的田野阡陌縱橫，椰林成片，與遠處的南海碧波連成一片。晚風拂過，松濤陣陣，仿佛在訴說著千年的故事。東山嶺不高，卻裝得下歷史的厚重；不大，卻藏得住山海的遼闊。這或許就是“海南第一山”的魅力——不在高，而在韻；不在險，而在情，成就了歷史名人和當今的我們東山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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