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騎著螞蟻去旅行
張國偉
昨天讀到一篇文章，題目叫"騎著螞蟻去旅行"。我一開始以為是科普，后來發現是人生雞湯；再仔細一看，雞湯里還撒了點哲學胡椒粉。文章說，現代人步子太快，不妨騎著螞蟻出發，世界自然會慢下來。我合上手機，認真思考了三秒鐘，決定原諒這句話的矯情，并在心里默默給它點了個贊。
如果真能騎著螞蟻旅行，那一定是一項高風險、低效率、但極其浪漫的活動。首先你得選一只體格健壯、三觀端正的螞蟻作為坐騎。太小的不行，容易被風吹跑；太有主見的也不行，走著走著就把你帶回蟻巢，參加一場你聽不懂但必須保持禮貌的家庭會議。
騎上螞蟻以后，世界立刻發生變化。一片落葉不再是秋天的象征，而是一座橫亙眼前的山脈；一滴露水宛如高懸的水晶球，閃著"別碰我，會濕身"的危險光芒。人行道成了荒原，鞋底紋路像外星文明遺址，而你昨天還嫌棄它不夠平整。
速度慢下來以后，時間就變得很富裕。你會有大把空閑去觀察一粒沙子如何在陽光下發呆，看一只甲蟲如何為轉錯方向而懊惱半天。你甚至能聽見草在生長的聲音——當然，也可能只是你餓了。畢竟騎螞蟻旅行，補給是個大問題，一粒米要啃一上午，半塊餅干能當傳家寶。
最重要的是，騎著螞蟻，你很難焦慮。因為焦慮也沒用。螞蟻不會因為你趕時間就加速，更不會理解什么"效率""KPI"和"年度目標"。它只管一步一步，把當下那點路走完。你坐在它背上，想急也急不起來，只好學會放下，順便放空。
等你終于"抵達"目的地——比如那棵從早上看到、到傍晚才到達的樹——你會產生一種完成壯舉的錯覺。雖然在別人眼里，你不過是原地蹲了一天，但你自己知道，這趟旅行，跨越了耐心、虛榮和沒必要的比較。
當然，現實中我們大概不會真的騎著螞蟻出門。但這個念頭提醒我們：不是所有路都要用跑的方式走，不是所有風景都適合隔著車窗看。有時候，把心調成螞蟻的速度，讓生活把你慢慢帶走，也是一種不動聲色的遠行。
2025年12月16日，@裕華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