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十五屆全運會賽艇項目女子四人雙槳決賽中，呂揚（左二）偕隊友為河南代表團拿下本屆全運會競體比賽項目首枚金牌。本版圖片除署名外均為本報記者 鄧放 攝
呂揚（前一）和隊友在日常訓練中。受訪者供圖
□本報記者 曹萍
一米八多的個頭，身穿紅色運動服，扎著高高的馬尾，12月13日，記者在省體育局見到了從外面匆匆趕來的呂揚，一見面她就熱情地打起招呼。
當握住她那雙手時，不禁讓人有些詫異。那是一雙粗糲而有些生硬的手，仔細看去，雙手膚色黝黑，手掌內側和指腹位置，都長滿了厚厚的黃色老繭。
“有段時間沒摸槳，老繭已經掉了好多，沒那么厚了。”呂揚摩挲著手心，說起話來臉上是質樸的笑容。
正是這雙手，緊握雙槳近20年時間，在一次次國際大賽中與隊友一起劈波斬浪，成就了“全滿貫”，也在賽艇四人雙槳項目中，劃出了屬于中國人的賽道。
剛結束不久的第十五屆全國運動會上，她帶領三位年輕運動員，在強手如林的賽場上突圍成功，為河南隊奪得賽艇四人雙槳項目冠軍。
“我很欣慰，自己把接力棒很好地傳給了年輕人，相信未來河南賽艇項目會越來越強。”這位32歲的老將語氣堅定。
畫下完美的句號
12月13日，呂揚參加了省體育局十五運會總結會。坐在會場中，聽著大家的發言，全運會賽場上的畫面又一次在腦海中閃回。
十五運會是呂揚的第四次全運會。參加過無數次國際大賽、經歷了太多大風大浪，再回到全運會賽場，她已經沒有太多緊張，這次的壓力來自如何帶著年輕的隊友一起闖關。
賽艇四人雙槳最后的決賽中，面對眾多強手，河南隊在落后的情況下，最后100米發力沖刺，上演驚天逆轉，以微弱優勢贏得冠軍。
“在落后的情況下，最后時刻我及時進行調整，下達了加槳的指令，大家也很好地完成了，最后實現反超。”回想當時的情景，呂揚仍覺得驚心動魄。
在這支新老組合中，其他三位隊員都是“00后”，最小的比呂揚小整整12歲，在她眼中還都是小孩子。呂揚是隊伍的主心骨，讓年輕隊員倍感踏實的大姐姐。
今年9月份，在山東進行的全運會賽艇項目資格賽中，這支隊伍的成績并不理想。然而，近年來幾乎從未在國內賽場嘗過敗績的呂揚，并沒有氣餒，反而更加激發了斗志。
“在賽場摸爬滾打太多年了，我知道幾場資格賽成績并不能決定什么，我對這支隊伍還是有信心的。”呂揚回憶當時的心情。
在接下來幾個月的備戰中，除了在教練指導下進行訓練，呂揚幾乎每天晚上都要拉著幾個小妹妹，進行加練。
“我希望把這些年積累的技術、經驗都盡最大可能傳授給她們，幫助她們盡快找到手感，掌握核心技術，樹立起信心。”呂揚面對年輕運動員，毫無任何保留。
賽艇是一項技術性很強、全身性的運動，需要調動身體從腳趾、腿部到上肢的很多力量去完成。“我反復跟她們講技術動作，講每一個關節、每一塊肌肉該如何正確發力，讓她們在千百次的重復中找到感覺。”呂揚說。
除了技術上，在心理上，她也在不斷給年輕隊員卸下包袱。“有我在呢，你們就只管劃，不用緊張。”壓力被她扛在了自己身上。
“呂揚姐每次就坐在我的后面，只要她在艇上，我們都會很安心、很踏實。”年輕隊員許盈盈說。
姑娘們也都很珍惜跟奧運冠軍一起訓練、學習的機會，看到這位已經功成名就的老將，還在堅持訓練，甚至跟她們是一樣的強度，也都從內心深受感染。
有一次，隊伍在進行訓練時，要求2—3名隊員都要達到一個極限目標。“年輕隊員考慮到我年齡大了，就跟我說，‘姐姐，你放心，這節課我們來頂’，當時聽到這句話，我的淚都快出來了。”呂揚眼圈泛紅，有點哽咽地說，看到她們有擔當，關鍵時候能夠沖上去，很欣慰也很放心。
最終，呂揚帶著幾位姑娘，站到了全運會的最高領獎臺。“那一刻真是太開心了，也讓我們知道，我們是有實力的，是能夠戰勝別人的。”許盈盈記憶猶新，她和隊友們都信心大增。如今，她已經到國家隊接受訓練，準備接受更大的挑戰。
奪冠后，呂揚更多的是如釋重負，也欣喜于年輕隊員的成長。“如果要做一個總結，這次全運會為我的運動生涯畫下了一個完美的句號。”呂揚平靜地說。
賽艇已融入生命
在進行采訪的會議室墻面上，掛著鄧亞萍、劉國梁、陳沖等9位河南奧運會冠軍的照片，其中最后一位正是呂揚。那是2021年她在東京奧運會上，獲得四人雙槳冠軍后的照片，頭戴花環、手舉金牌，笑得特別燦爛。
“這是我第二次看到這張照片，感覺還是挺驕傲的。”呂揚望著墻上的照片說。
自15歲從一名射箭運動員轉向練習賽艇，呂揚很快就在這項水上運動中嶄露頭角，進入全國前列。從全運會冠軍，到世錦賽、世界杯，一直劃到奧運會的賽場，在東京奧運會奪冠，呂揚早早實現了“全滿貫”。
這樣的履歷在別人眼中，簡直就像開掛了一般順利，然而，呂揚卻并不這么認為。“其實，這個過程并不像大家看到的那樣，有很多難熬的時候，邁過了很多坎。”呂揚說。
從射箭轉向賽艇時，呂揚完全是從零開始，和練了幾年的隊友相比，成績墊底。“既然來了，就要拼盡全力去試一試，這樣也不會后悔了。”呂揚骨子里的好強，不允許自己隨意放棄。
很快，憑著這股拼勁兒，她的成績一路攀升至第一。之后，她逐步從省隊進入國家隊，生活也被訓練、比賽所填滿，十幾年來沒有停下來，成了國家隊在四人雙槳這條賽艇上待得最久的運動員。
訓練的異常艱苦、大賽前的巨大壓力、與隊友的溝通磨合……呂揚闖過了一關又一關。
“東京奧運會前，越接近希望越怕希望落空，巨大的壓力讓人抑郁，整晚睡不著覺，大把大把掉頭發。”呂揚回憶說。
沒有什么辦法，就是硬扛。在東京奧運會上她和隊友為中國拿下一枚寶貴的金牌。之后的4年時間，她和隊友一直保持著國際領先的成績，在很多比賽中斬獲金牌，她們也期待著在巴黎奧運會再續輝煌。
然而，現實是骨感的。因為種種原因，呂揚和隊友在巴黎奧運會只獲得了第六名的成績。
“從水里出來上岸到混采區幾百米的距離，我仿佛走了一輩子，岸邊的喧嘩完全聽不到，腦子里不斷閃過賽艇生涯的一個個畫面，像放電影一樣。”那個時刻是如此刻骨銘心，“我覺得我要告別賽艇了，有不舍、不甘、遺憾，還有無奈，無法形容的復雜心情。”
走過那一段路，挨過了那樣的煎熬，呂揚收獲的是成長和成熟。
時隔一年多，這一次走下十五運會的賽場，她反而更加平靜和欣慰。近20年相伴，賽艇早已成為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即使離開賽場，依舊牽掛。
對于未來，呂揚還沒有太多規劃。“不管什么時候，只要賽艇需要我，只要體育需要我，我都會義無反顧。”呂揚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