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5年《中國統計年鑒》的數據甫一發布,鄭州便成了財經領域熱議的焦點:這座城市的本專科在校生人數達143.2萬人,僅次于廣州位列全國第二,與武漢、成都、重慶共同躋身“百萬大學生之城”陣營。
更值得關注的是,全國大學生數量前20位的城市中,2024年在校生總量較2023年增長1.97%,而這些城市的學生總數,已占全國本專科在校生的44.65%——鄭州能在其中占據第二席位,足見其在高等教育領域的集聚效應。
回溯鄭州的“搶人”之路,并非偶然。2022年推出的“百萬大學生留鄭計劃”,如同為這座城市按下了人才集聚的加速鍵。此后,“鄭聚英才計劃”的發布、人才首次購房補貼的落地,一系列政策組合拳持續釋放誠意。
到2025年,鄭州市政府工作報告中的一組數據更具說服力:3年累計來鄭留鄭大學生超67萬人。這組數字背后,是青年人才與城市發展的“雙向奔赴”,也是鄭州試圖將人口規模轉化為發展動能的明確信號。
但熱鬧的數據之下,藏著不容忽視的結構性矛盾。若將視野拉長便會發現,鄭州的大學生群體中,專科生占比過高的問題始終存在。
全省174所高校里,專科院校達114所,鄭州占比超四成,而研究生數量僅7.6萬人,占在校生總量的比例不足5%,遠低于武漢的15%、南京的21%,更無法與北京43%、上海31%的研究生占比相比。
這種“數量有余、質量不足”的現狀,根源在于河南高等教育資源的先天短板:2022年河南生均高教經費不足全國平均水平的70%,高校毛入學率比全國低3%-4%,每千萬人口擁有的本科院校僅6.13所,在全國處于下游。
為了提升毛入學率,河南近十年新增的45所高校中,80%都是專科院校,這種“以量補質”的選擇,終究難以支撐高質量人才需求。更棘手的挑戰在于“引得來”卻“留不住”。
以河南大學為例,2020-2022年畢業生留在鄭州的比例雖維持在35%-40%,但逐年下滑,流向廣東、浙江、江蘇的人數持續增加。
反映在人口數據上,2024年鄭州常住人口1308.6萬人,新增人口僅7.8萬人,較2023年的18萬人大幅跳水,甚至跌出全國人口增長前十城市名單。
放大到全省范圍,河南已連續4年人口減少156萬,2024年一年就流失30萬人,其中29萬人選擇離開本省——一邊是持續引入的大學生,一邊是不斷流失的人口,鄭州的人才留存難題,成了制約其發展的關鍵瓶頸。
與此同時,全國范圍內的學歷貶值浪潮,更讓鄭州的人才困境雪上加霜。2024年全國高校畢業生達1222萬人,其中專科生567萬、本科生531萬,專科生數量首次超過本科生。
按照當前高考規模推算,2026年畢業生將達1593萬,2038年更會迎來1786萬的峰值。“3000元招不到農民工,卻能招到土木專業大學生”的調侃,正在成為部分行業的真實寫照。
對于以專科生為主的鄭州大學生群體而言,在愈發激烈的就業競爭中,如何避免陷入“學歷通脹”的陷阱,不僅是個人的選擇,更是城市需要破解的命題。
面對困局,鄭州也在探索破局之道。中原科技城、龍子湖高校園區等創新載體的建設,數百家創新創業平臺的落地,為青年創客提供了土壤——鄭州大學科技園入駐企業突破800家,形成“在校即創業”的生態,便是很好的嘗試。
更具針對性的是,河南開始聚焦產業需求布局教育資源:為搶占低空經濟賽道,加速組建鄭州航空航天大學;針對醫療領域“卡脖子”問題,推動新鄉醫學院更名為河南醫藥大學;河南理工大學鄭州校區、河南大學雁鳴湖校區的落地,也在持續優化本科教育結構。
而“產教融合”的實踐,更讓鄭州看到了將人口紅利轉化為產業優勢的可能。比亞迪與鄭州理工職業學院、河南機電職業學院的定向簽約,某高校石油鉆探專業30名畢業生剛畢業即被全額錄用,
這種“產業缺什么、學校教什么”的模式,讓專科生也能實現“畢業即就業”。這種圍繞本地產業需求培養人才的思路,不僅降低了企業用人成本,也為大學生提供了清晰的職業路徑,或許正是鄭州破解“留才難”、平衡“數量與質量”的關鍵抓手。
從143.2萬大學生的規模,到67萬留鄭學子的積累,鄭州在人才賽道上已跑出了階段性成績。
但要真正將“百萬大學生之城”的優勢轉化為發展勝勢,還需解決好三個核心問題:如何提升高校辦學質量,減少“專科依賴”;如何優化產業結構,為高質量人才提供適配崗位;如何完善公共服務,讓人才真正“扎根”。
畢竟,一座城市的競爭力,從來不是靠學生數量的排名定義,而是看這些年輕人能否在這里實現價值,能否與城市共同成長。
鄭州的探索,也是眾多人口大省城市尋求轉型的縮影——這條路或許漫長,但每一步調整,都在為未來的突破積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