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時節,萬物斂藏,案頭卻因一枝枇杷花,生出幾分雅趣來。
枇杷花,從不是春日里爭奇斗艷的嬌客,它選在霜雪初凝時悄然綻放,質如素絹的花瓣,裹著淡黃的花蕊,不施粉黛,卻自有一番清逸風骨。將它折取一枝入瓶,便是最合時宜的歲寒清供,承襲著唐宋文人的風雅舊韻——那時的雅士,總愛在案頭擺上一枝花、一方石、一盞茶,于咫尺之間,安放山河歲月,寄托澄澈心境。
這枝枇杷花,靜靜立在瓷瓶里,便牽出無數文人風骨。你看它素凈的模樣,像極了林逋隱居孤山時的孤清,梅妻鶴子,與山月為伴,與花鳥為鄰,不求聞達,只守著一份內心的安寧;你賞它淡雅的姿態,又似沈周筆下吳門畫派的秀逸,筆墨間不見濃墨重彩,卻藏著江南山水的溫潤,于簡約處見真章,于平淡中藏深情。
它不像臘梅那般暗香浮動惹人醉,也不似水仙那般冰肌玉骨惹人憐,枇杷花的美,是內斂的,是含蓄的,是需要靜下心來細細品讀的。花瓣上凝著的晨露,像是時光遺落的珍珠;花蕊間縈繞的淺香,似有若無,卻能滌蕩塵世的喧囂。
案頭的這一方小天地,因了這枝枇杷花,便成了一片精神山水。看花的人,看的從來不止是花,更是在觀心——觀自己是否還守著一份淡泊,是否還藏著一絲詩意,是否還能在車馬喧囂的塵世里,尋得片刻的寧靜。
歲寒天,花不語,瓶中枇杷,是寫給冬日的一封短箋,也是留給自己的一寸清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