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引擎嘶吼撕碎寂靜。他像只笨拙的鳥，被鋼鐵巨獸的獠牙狠狠啄中。世界猛地傾斜、拔高。雨滴懸在半空，冰冷地親吻著他飛起的鐵拐杖——那根支撐他殘缺人生的第三條腿。
失重的瞬間，時間粘稠如糖漿。他看見懷里那罐廉價奶粉飛脫出去，旋開蓋子，慘白的粉末在車燈下炸成一場微型雪暴。五歲兒子慘白的小臉在粉末中一閃而過，醫生的聲音在耳蝸里回響：“手術費用需要幾十萬”
柏油路的腥氣急速逼近。身體撕裂的劇痛尚未抵達神經，一個清晰的念頭卻搶先爆炸：“兒子的手術費有了”
這念頭荒謬得讓他想笑。計劃了三天：瞄準這輛看起來體面的轎車，在它減速拐進小巷的剎那，把身體連同殘腿、連同懷里這罐給兒子續命的“道具”，精準地送出去。他算準了角度、力度，唯獨沒算到——撞擊的物理法則如此狂暴，竟把他真的拋離了地面。
鐵拐杖“當啷”一聲砸在遠處水洼，像他破碎的尊嚴。視野翻轉中，他瞥見司機驚駭扭曲的臉，像面哈哈鏡。雨絲抽打著臉頰，冰冷，真實。一種奇異的解脫感混雜著劇痛前的空白，淹沒了他。
身體沉重地砸向濕冷的地面，骨頭發出沉悶的哀鳴。劇痛海嘯般涌來前，他最后看到的，是那罐傾瀉的奶粉，正被渾濁的雨水貪婪地吞噬。嘴角，竟下意識地想往上扯：“手術費…該…夠了吧…” 黑暗吞噬意識前，他模糊地想。
2025年6月15日父親節于寧波青林灣
作者簡介：劉晉年，筆名晉隆之年，中國作家在線簽約作家，曾在省武警總隊機關、省政府機關工作。愛好旅游和攝影，散文隨筆作品散見國內報刊和網絡平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