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喜劇的內核是悲劇,反過來似乎也有道理。奇怪的書名背后,《烏克蘭拖拉機簡史》為我們講述了一樁喜劇和悲劇交織、大笑與眼淚齊飛的荒誕故事,涉及的種種隱喻,會讓讀者從自己掌握的知識和經歷出發,獲得各自不同的感慨。



84歲的工程師尼古拉,佝僂、健忘,但癡迷拖拉機設計;36歲的瓦蓮京娜,性感、貪婪,而且愛慕虛榮。兩人因為不同的原因從烏克蘭出走,結果在異國他鄉擦出了“愛情”的火花。老頭的兩個女兒捐棄前嫌,聯手打響“遺產保衛戰”,回憶的長卷就此拉開。
尼古拉老頭幾乎所有殘留的記憶,都和本書的核心意象拖拉機相關。他留存的拖拉機圖紙,和堅持完成“拖拉機簡史”的愿望,無疑是對當年的一種留戀。不過,這些回憶中夾雜了太多的錐心之痛。20世紀三十年代,烏克蘭發生了著名的大饑荒,拖拉機不再是工業生產的明珠,反而成了保命的工具——它可以埋葬餓殍,也可以在地里翻出沒有被沒收的土豆。
二戰期間,尼古拉被德軍俘虜。在給侵略者修理拖拉機時,他悄悄改動了圖紙,讓德軍的拖拉機在寒冷的土地上一籌莫展。這樣的故事,老尼古拉當成笑話來講,背后是無數烏克蘭人在戰爭和饑餓的雙重摧殘下喪命疆場。
這樣感情嚴重“錯位”的例子還有不少:當瓦倫蒂娜抱怨房子太小,老尼古拉將其比作“拖拉機駕駛室”,認為其空間利用率太低。在籌備婚禮時,他把現場當成課堂,煞有介事地講解拖拉機懸掛系統的改進……老頭關于這個世界的所有認識都顛三倒四,唯獨對拖拉機有著近乎崇拜的執念。履帶壓過的痕跡,實際上暗喻著老人顛沛流離的一生,同時也是20世紀烏克蘭民族所有遭遇的縮影。






以反面形象登場的瓦蓮京娜,在秀麗的皮囊下擁有一個狡猾的靈魂。但是,我們不應忽視,她和老尼古拉一樣也是烏克蘭歷史悲劇的受害者。她的身上集合了很多“新興移民”的缺點,歐洲各國對待他們的態度,如同作品所顯示的那樣,是以看待罪犯的眼光進行嚴苛的管理。
我無意為瓦蓮京娜洗白,但她最希望從老尼古拉這里得到的,不過是移民機構不再找她的麻煩而已。老尼古拉實際上已經成為她所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否則,等待她的很有可能是驅逐出境,然后萬事皆休。
對于老尼古拉和兩個女兒來說,財富和尊嚴是非常重要的,但和瓦蓮京娜談這些顯然太過奢侈。她的墮落不能全怪時代,但時代要為她的墮落負責。“活下來便是勝利”——這句話,應當是對作品里所有烏克蘭族人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