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咸豐末年,汜水境內的明月坡村,總繞著一股沉凝的氣息。村東頭那座狀元府里,住著已解甲歸田的武狀元牛鳳山。這位道光十三年的一甲頭名,曾官至甘肅總兵,四世一品封贈加身,如今雖霜染鬢發,雙目卻依舊如鷹隼般銳利,腰間佩劍未曾離身,百步穿楊的彈弓絕技更是未曾荒廢 。
歸鄉數年,牛鳳山從不是閑散之人。此前黃河南滾,沙壓灘地,沿岸百姓無地可耕,竟要賣妻鬻子繳納賦稅。他急鄉民之所急,星夜草擬奏章,奔走于府縣之間,終將實情上達天聽,為沿灘二十五村豁免了賦稅。百姓感念其恩,自發樹碑立傳,那碑石上的字跡,至今仍在訴說著狀元公的仁心。
可安穩日子未久,捻軍興起,兵鋒東進,直逼汜水。素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稱的虎牢關,早已荒廢百年,寨墻坍塌、壕溝淤塞,昔日雄關淪為斷壁殘垣。消息傳來,鄉民心惶惶,不少人收拾行囊欲棄家而逃。
“慌什么!有我在,有虎牢關在,便能保一方平安!”牛鳳山召集鄉民的聲音,如洪鐘般響徹明月坡。年過花甲的他,親自登上荒蕪的虎牢關舊址,望著眼前殘破的關隘,想起當年征戰沙場的歲月,腰間佩劍猛地出鞘,寒光映著落日:“虎牢關是咱汜水的屏障,今日我便帶頭重修,誓要讓這雄關重現神威!”
話音剛落,他便將狀元府的田產變賣,悉數充作修關經費。鄉民心被感召,青壯年扛著鋤頭鐵鍬而來,老人孩子端水送糧,就連婦人們也捻線織布,為勞工們縫制衣物。牛鳳山每日親守工地,指點工匠加固寨墻,拓寬壕溝,在原成皋關舊址重修防御工事,又在老犍坡修建“鞏關”,與虎牢關形成犄角之勢,互為呼應。他親自傳授鄉民武藝,教他們搭弓射箭、揮刀劈刺,昔日寧靜的山村,如今處處是練兵的吶喊,與修關的夯歌交織在一起。
歷時兩年,新修的虎牢關巍然屹立,青磚壘砌的寨墻高達三丈,壕溝深闊,箭樓林立。捻軍大兵壓境之日,牛鳳山身披舊甲,手持長槍,立于關樓之上,身后是數千鄉民組成的義勇軍。他目光如炬,大喝一聲:“犯我家園者,雖遠必誅!”
箭矢如雨,刀光劍影。牛鳳山身先士卒,長槍舞動如梨花飛雪,當年武狀元的神威震懾敵膽。鄉民們緊隨其后,憑借險要地勢奮勇抵抗,鞏關與虎牢關相互馳援,讓捻軍的進攻屢屢受挫。激戰數日,捻軍見關隘難破,鄉勇眾志成城,只得悻悻退兵。
虎牢關下的硝煙散去,汜水百姓得以保全。滎陽飲馬溝景區的壁畫上,永遠定格了那一刻:白須飄飄的武狀元手持長槍,屹立關樓,目光堅毅地望著遠方,身后是旌旗獵獵的義勇軍,那便是“武狀元扼守虎牢關”的千古絕唱。
更令人稱奇的是,牛鳳山的長子牛思瑄,后來高中同治四年二甲第一名,欽點金殿傳臚,工文辭、善書法,中華四大名匾之一的“留余匾”便出自其手,牛門父子“文武雙狀元”的佳話,傳遍中原大地。
歲月流轉,虎牢關的寨墻雖歷經風雨,明月坡村的傳奇卻從未褪色。牛鳳山解甲歸田仍護鄉鄰的忠義,輕財重義的仁心,連同父子雙璧的榮光,都化作了這片土地的精神圖騰,在代代人口中相傳,成為不朽的傳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