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異鄉二十載,每每心慌時,我總是獨自走向曠野,或凝望著高天上的流云,沉思;或放眼望向上的原野,幻想。那向上的莊稼,總給我以啟迪,讓我的心,再次放低,把思緒熨平。我知道,我是在用一種儀式,虔誠地為自己救贖,以此警示我,不要把靈魂里的東西弄丟。
其實,很多時候,一個人在偌大的城里奔波勞碌,身心的疲憊勞累,生活的各種壓力,會把初心丟棄的。我深深懂得這樣的道理。我是屬于田地里的任何一株五谷的,任何時侯,都不曾忘記。是它們深情的呼喚,讓我從心靈深處找到歸屬,并把我的指針撥向遙遠的故土。我從心里默默地告訴我的祖先,我是他們的后生,我不會迷失自己。每一次我的熾愛都在冥冥中,似乎總有一種聲音在呼喚我:從哪里來到哪里去,孩子,你千萬要做到心中有數,做人做事要有底氣。
我也深深地知道,我是農人的兒子,我的骨子里縱橫故鄉山水,長滿了大豆高粱,我的生命離不開哺育的土地,這一生都是哺育期。即使我從鄉下走到城里,我的那顆鄉心也不會迷失。走得再遠,也總有一種情結告誡:不要忘記!魂牽故土是我的慰藉,任何時候都記得心有所依,愛有期許。別走得太急,把靈魂脫離。
故鄉的一切,早已用刀子刻在心底。那里有我出生的第一聲啼哭;那里有我的衣胞埋在土里;那里有我的爹娘姐妹兄弟;那里是我的血脈親情的皈依;那里是我的白山黑水的母體,我的祖先都睡在黑黑的土地;他們早已把我的魂魄掠去,走得再遠也要風雨兼程魂歸故里......夢里依稀,依稀夢里,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氣息在暗示我:孩子呵,不要走得太急,靈魂里的東西永遠不要摒棄!
如今,我累了。走過風雨,走過四季,咀嚼過太多太多世間歡樂痛苦,我的心不再高傲,我的頭顱不再凌氣。我終于長大了,就像曠野中的谷物,在秋風浩蕩之際日漸成熟,該用沉甸甸的濃情,回報哺育的土地。我真的屬于泥土,為什么我眼里噙滿淚水?我深深地愛著腳下那片土地。我屬于她呵,她是我的母親,我是她的孩子呵,孩子總要投入母親的懷里。
遠方那漫山遍野的五谷呵,我命中注定是你的一株,我要奔向我的隊伍,一個人怎樣威武都不是隊伍,因為在異鄉,我早已水土不服。
此時,我的耳際刮過故鄉的金風,鼻翼間傳來故鄉泥土的氣息。我的淚眼中,似乎又聽到我祖先的叮囑......
坐在無人的曠野,四面葳蕤著萬物,我成了一株向日葵,虔誠地循著太陽的軌跡,向遠方凝望,計算著我的歸期。
我向蒼天雙手合十:顆粒歸倉,豐收時,都要顆粒歸倉。在我有生之年,也要顆粒歸倉,魂歸故里。去親吻我那久違的黑土地,沉沉地睡去,睡在我祖先的懷抱里,我將與泥土永不分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