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回 猿熟馬馴方脫殼 功成行滿見真如
話表寇員外回生，復整鼓樂和幡幢，僧道親友再送別，師徒四眾向西行。果然西方是佛地，真與他處大不同，見些琪花和瑤草，原野滿古柏蒼松，所過地方家家善，戶戶都熱心齋僧，每逢山下人修行，又見林間客誦經(jīng)。夜宿曉行師徒們，有六七日又已經(jīng)，忽見有一帶高樓，幾層杰閣映眼中，沖天百尺真?zhèn)€是，聳漢凌空好威風：
低頭觀落日，引手摘飛星。豁達窗軒吞宇宙，嵯峨棟宇接云屏，黃鶴信來秋樹老，彩鸞書到晚風清。此乃是靈宮寶闕，琳館珠庭。真堂談道，宇宙?zhèn)鹘?jīng)。花向春來美，松臨雨過青。紫芝仙果年年秀，丹鳳儀翔萬感靈。三藏舉鞭遙指道：好去處耶徒悟空！行者言道好師傅，你這眼力不咋行，那假境界假佛象，倒要下拜攔不能；今到真境真佛處，還不下馬裝威風？三藏聞言慌跳下，樓閣門首到已經(jīng)，只見一個小道童，斜立山門前叫聲：莫非東土取經(jīng)人？長老整衣觀看明，他披錦衣?lián)u玉塵：身披錦衣，寶閣瑤池常赴宴；手搖玉塵，丹臺紫府每揮塵。肘懸仙箓，足踏履鞋。飄然真羽士，秀麗實奇哉。煉就長生居勝境，修成永壽脫塵埃。圣僧不識靈山客，當年金頂大仙來。
虧孫大圣認得他，即叫師傅這一名，靈山腳下玉真觀，金頂大仙專來迎。三藏醒悟前施禮，大仙笑道好圣僧，今年才到菩薩哄，他十年前旨領動，尋取經(jīng)人向東土，原說三年就能攏，年年等候渺無息，不意今年才相逢。三藏合掌道有勞，盛意感激報不能！牽馬挑擔此四眾，共同進入觀里動，與眾大仙一一見，看茶擺齋叫小童，燒湯與圣僧沐浴，好登佛地靈山行：
功滿行完宜沐浴，煉馴本性合天真。千辛萬苦今方息，九戒三皈始自新。魔盡果然登佛地，災消故得見沙門。洗塵滌垢全無染，返本還原不壞身。師徒四眾沐浴過，不覺天色晚已經(jīng)，就于玉真觀安歇，次早換衣靈山動，錦襕袈裟唐僧披，毗盧帽子戴端正，手持錫杖登上堂，拜辭大仙欲出行。大仙笑昨尚襤縷，今日衣帽都鮮明，觀此形相真佛子，三藏拜別就行動，大仙說住我送你，行者說你不必送，老孫我就認得路，大仙說你還不中，你認得的是云路，云路圣僧尚未登，當從本路走過去，行者說這個理通，老孫雖走過幾遭，云來云去在空中，實在不曾踏此地，既有本路煩你送，師傅拜佛心太急，幸勿遲疑立即動，大仙笑吟攜唐僧，接引旃壇法門行。原來路不出山門，就自觀宇中堂行，穿出后門便就是，大仙靈山道指明：看半天祥光五色，瑞藹千重靈鷲峰，就是佛祖之圣境，唐僧見了拜不停，行者笑著告師傅，該拜之處遠不成，常言望山跑死馬，離開此鎮(zhèn)遠路程，你咋現(xiàn)在就拜動，像你這樣拜到頂，磕多少頭才是夠？頭不磕爛暈不中。大仙言道唐圣僧，大圣捲簾和天蓬，四位已到于福地，望見靈山我回行。三藏拜謝仙辭去，大圣引著唐僧等，徐徐緩步登靈山，不上五六里前行，見道活水滾浪流，九里寬闊眼前橫，四無人跡三藏驚：悟空這條路不通，敢莫大仙路指錯？此水寬闊此洶涌，不見舟楫如何渡？行者笑道路暢通：那邊不是一座橋？橋上過去正果成。長老等又近前看，橋邊有扁寫橋名，此橋叫作凌云渡，這橋原是獨木成：
遠看橫空如玉棟，近觀斷水一枯槎。維河架海還容易，獨木單梁人怎蹅[A1] ！萬丈虹霓平臥影，千尋白練接天涯。十分細滑渾難渡，除是神仙步彩霞。
三藏心驚膽顫道：悟空這橋走不成，我們別尋路徑去，行者笑道這路正！八戒慌說哪是路！哪個敢從橋上行？水面又寬波浪涌，獨根木頭橋敢稱，又細又滑咋動腳？行者說你站下等，看老孫走給你看，拽步上橋孫大圣，搖擺須臾跑過去，在橋那頭招呼動：過來唐僧直搖手，咬手指八戒沙僧：口里直叫難難難！行者跑過那邊從，拉著八戒跟我走！八戒臥在地不動，口里叫滑走不得！你饒我把我駕風！行者按住啥去處，許你隨便駕霧風？必須從此橋上過，到了彼岸佛可成。八戒說道好猴哥，寧可那佛做不成，這橋實在走不得！他倆橋邊滾爬動，扯拉耍斗不消停，沙僧走去勸解行。三藏回頭忽然見，有人撐船下溜中，叫道上渡長老喜，叫道徒弟莫玩瘋。那里有只渡船來，他仨跳起來站定，同眼觀看船來近，原是無底之船竟。行者是火眼金睛，接引佛祖早認定，又稱為南無寶幢光王佛。行者卻不題破，只管叫：這里來！撐攏來！
霎時船撐近岸邊，上渡大聲叫不停，三藏見了心驚道：無底破船渡人能？佛祖答道我這船：
鴻蒙初判有聲名，幸我撐來不變更。有浪有風還自穩(wěn)，無終無始樂升平。六塵不染能歸一，萬劫安然自在行。無底船兒難過海，今來古往渡群生。
大圣合掌稱謝道：接引吾師盛意承，口叫師傅上船去，船雖無底卻穩(wěn)定；縱有風浪不得翻，長老還自驚疑中，行者叉膊往上推，師傅踏腳不住定，轱轆一下跌水里，被撐船人早扯定，站在船上沒落水，還抖衣服垛腳動，抱怨行者太冒失，行者引八戒沙僧，牽馬挑擔也上船，都立舟旱舟唐[A2] 中。佛祖輕輕用力撐，只見上溜頭河中，泱[A3] 下一個人死尸，長老見了大吃驚，行者笑說師莫怕，是你原來那身形。八戒也道就是你！沙僧拍手是你稱！那撐船的打號子，也說是你可賀敬！他仨一齊唱相和，撐無底船渡河成，不大一時穩(wěn)當當，凌云仙渡過已經(jīng)。三藏轉身輕輕地，跳上彼岸詩為證：
脫卻胎胞骨肉身，相親相愛是元神。今朝行滿方成佛，洗凈當年六六塵。此誠所謂大智慧，無極之法登岸成，四眾上岸回頭看，無底船已無蹤影，行者說是接引佛，三藏方才省悟明，轉身反謝仨徒弟，行者說謝倒不用，咱們皆是彼此扶，幸虧師傅解我等，借個門路修功課，幸虧取得正果成；師傅賴我等保護，秉教伽持凡脫能，花草松篁這面前，鸞鳳鶴鹿之勝境，比那妖邪顯化處，孰美孰惡孰善兇？三藏稱謝不已已，身輕體快靈山行，早見那雷音古剎：頂摩霄漢中，根接須彌脈。巧峰排列，怪石參差。懸崖下瑤草琪花，曲徑旁紫芝香蕙。仙猿摘果入桃林，卻似火燒金；白鶴犧松立枝頭，渾如煙捧玉。彩鳳雙雙，青鸞對對。彩鳳雙雙，向日一鳴天下瑞；青鸞對對，迎風耀舞世間稀。又見那黃森森金瓦迭鴛鴦，明幌幌花磚鋪瑪瑙。東一行，西一行，盡都是蕊宮珠闕；南一帶，北一帶，看不了寶閣珍樓。天王殿上放霞光，護法堂前噴紫焰。浮屠塔顯，優(yōu)缽花香、正是地勝疑天別，云閑覺晝長。紅塵不到諸緣盡，萬劫無虧大法堂。師徒們逍逍遙遙，走上靈山之巔，又見青松林下列優(yōu)婆，翠柏叢中排善士。長老就便施禮，慌得那優(yōu)婆塞、優(yōu)婆夷、比丘僧、比丘尼合掌道：“圣僧且休行禮，待見了牟尼，卻來相敘。
行者笑道還早哩！且去拜上位者行，手舞足蹈那長老，隨著行者向前動，直至雷音寺山門，四大金剛忙接迎：圣僧來耶問一聲？答道弟子玄奘名。答畢欲進金剛道：稟過再進圣僧等，金剛轉過山門報，二門金剛已知情，二門傳入三門上，說是唐僧到已經(jīng)；三山門內原來是，專門打供的神僧，聞得唐僧已來到，急至大雄寶殿中，向如來至尊佛祖，釋迦牟尼文佛稟：唐朝圣僧陳玄奘，已到寶山來取經(jīng)。佛祖大喜開金口，下旨召聚八菩薩、四金剛、五百阿羅、三千揭諦、十一大曜、十八伽藍，兩行排列，卻傳金旨，召唐僧進。那里邊，一層一節(jié)，欽依佛旨，叫：“圣僧進來。”
循規(guī)蹈矩這唐僧，悟空悟能悟凈同，牽馬挑擔入山門，正是萬水千山經(jīng)：
當年奮志奉欽差，領牒辭王出玉階。清曉登山迎霧露，黃昏枕石臥云霾。挑禪遠步三千水，飛錫長行萬里崖。念念在心求正果，今朝始得見如來。
大雄寶殿前四眾，面對如來下拜動，拜罷如來拜左右，各拜三匝遍不空，復向佛祖長跪地，通關文牒奉佛行，如來一一檢看過，還遞三藏接手中。三藏俯囪作禮啟：弟子玄奘是俗名，謹奉東土大唐國，皇帝旨意靈山行，遙詣寶山經(jīng)萬里，拜求真經(jīng)濟眾生，萬望我佛祖垂恩，早賜真經(jīng)回國行。如來方開憐憫口，大發(fā)慈悲之心動，對著三藏開言曰：你那東土大唐中，乃位于南贍部洲，只因天高地厚，物廣人稠，多貪多殺，多瀅多誑，多欺多詐；不遵佛教，不向善緣，不敬三光，不重五谷；不忠不孝，不義不仁，瞞心昧己，大斗小秤，害命殺牲。造下無邊之孽，罪盈惡滿，致有地獄之災，所以永墮幽冥，受那許多碓搗磨舂之苦，變化畜類。有那許多披毛頂角之形，將身還債，將肉飼人。其永墮阿鼻，不得超升者，皆此之故也。雖有孔氏在彼立下仁義禮智之教，帝王相繼，治有徒流絞斬之刑，其如愚昧不明，放縱無忌之輩何耶！我今有經(jīng)三藏，可以超脫苦惱，解釋災愆。三藏：有法一藏，談天；有論一藏，說地；有經(jīng)一藏，度鬼。共計三十五部，該一萬五千一百四十四卷。真是修真之徑，正善之門，凡天下四大部洲之天文、地理、人物、鳥獸、花木、器用、人事，無般不載。汝等遠來，待要全付與汝取去，但那方之人，愚蠢村強，毀謗真言，不識我沙門之奧旨。”
吩咐阿儺和伽葉，你倆引他們四眾，到珍樓下齋食待，齋罷再開寶閣動，將我三藏圣經(jīng)中，三十五部之內從，各檢幾卷賜與他，傳流東土洪恩重。二位尊者奉佛旨，將他四眾樓下領，奇珍異寶看不盡，擺放整齊列無窮。見那設供的諸神，鋪排齋宴有序動，并皆是仙品、仙肴、仙茶、仙果，珍饈百味，真與凡世大不同。師徒們頂禮了佛恩，隨心享用，其實是：寶焰金光映目明，異香奇品更微精。千層金閣無窮麗，一派仙音入耳清。素味仙花人罕見，香茶異食得長生。向來受盡千般苦，今日榮華喜道成。
造化八戒這一番，著實也便宜沙僧，正壽長生佛祖處，脫胎換骨之饌呈，盡著他們去受用，二位尊者陪四眾，餐畢卻入寶閣內，開門登看見盛景。那廂有霞光瑞氣，籠罩千重；彩霧祥云，遮漫萬道。經(jīng)柜上，寶篋外，都貼了紅簽，楷書著經(jīng)卷名目。乃是：《涅槃經(jīng)》一部，七百四十八卷；《菩薩經(jīng)》一部，一千二十一卷；《虛空藏經(jīng)》一部，四百卷；《首楞嚴經(jīng)》一部，一百一十卷；《恩意經(jīng)大集》一部，五十卷；《決定經(jīng)》一部，一百四十卷；《寶藏經(jīng)》一部，四十五卷；《華嚴經(jīng)》一部，五百卷；《禮真如經(jīng)》一部，九十卷；《大般若經(jīng)》一部，九百一十六卷；《大光明經(jīng)》一部，三百卷；《未曾有經(jīng)》一部，一千一百一十卷；《維摩經(jīng)》一部，一百七十卷；《三論別經(jīng)》一部，二百七十卷；《金剛經(jīng)》一部，一百卷；《正法論經(jīng)》一部，一百二十卷；《佛本行經(jīng)》一部，八百卷；《五龍經(jīng)》一部，三十二卷；《菩薩戒經(jīng)》一部，一百一十六卷；《大集經(jīng)》一部，一百三十卷；《摩竭經(jīng)》一部，三百五十卷；《法華經(jīng)》一部，一百卷；《瑜伽經(jīng)》一部，一百卷；《寶常經(jīng)》一部，二百二十卷；《西天論經(jīng)》一部，一百三十卷；《僧-經(jīng)》一部，一百五十七卷；《佛國雜經(jīng)》一部，一千九百五十卷；《起信論經(jīng)》一部，一千卷；《大智度經(jīng)》一部，一千八十卷；《寶威經(jīng)》一部，一千二百八十卷；《本閣經(jīng)》一部，八百五十卷；《正律文經(jīng)》一部，二百卷；《大孔雀經(jīng)》一部，二百二十卷；《維識論經(jīng)》一部，一百卷；《具舍論經(jīng)》一部，二百卷。
阿儺[A4] 伽葉引四眾，看遍經(jīng)名對唐僧，說道圣僧從東土，到此可有人事[A5] 送？快拿好傳經(jīng)與你，三藏聞言直發(fā)懵，答道弟子陳玄奘，來路迢遙備不曾。二尊者笑這倒好，白手傳經(jīng)繼世行，后人就當該餓死！行者見他意思明，講口扭捏要索賄，不給人事不傳經(jīng)，他忍不住叫燥道：如來面前告他動，教他自家來把經(jīng)，交到老孫我手中，阿儺言道莫亂嚷！此是何處撒野能！快到這邊來接經(jīng)，八戒沙僧耐住性，勸住行者轉身接。一卷一卷收包中，馱在馬上捆兩擔，分挑八戒與沙僧，卻來寶座前叩頭，謝了如來出門動。逢一佛祖拜兩拜；見一菩薩兩拜行，大門拜比丘僧尼，相辭優(yōu)婆夷塞等。
燃燈古佛有一尊，當時在那寶閣正，暗中聽那傳經(jīng)事，心中早已聽分明，原來阿儺和伽葉，傳的卻是無字經(jīng)，自笑東土眾僧愚，不識那是無字經(jīng)，如果這般馱回去，卻不折騰這圣僧，枉費千般苦跋涉，瞎走驚險萬里程？
問道座邊有誰在？白雄尊者閃出應。古佛吩咐作神威，飛星趕上唐僧行，把那無字之經(jīng)奪，教他求取有字經(jīng)。白雄尊者駕狂風，滾離雷音寺山動，門外大作神威行。真?zhèn)€刮起陣好風：
佛前勇士，不比巽二風神。仙竅怒號，遠賽吹噓少女。這一陣，魚龍皆失穴，江海逆波濤。玄猿捧果難來獻，黃鶴回云找舊巢。丹鳳清音鳴不美，錦雞喔運叫聲嘈。青松枝折，優(yōu)缽花飄。翠竹竿竿倒，金蓮朵朵搖。鐘聲遠送三千里，經(jīng)韻輕飛萬壑高。崖下奇花殘美色，路旁瑤草偃鮮苗。彩鸞難舞翅，白鹿躲山崖。蕩蕩異香漫宇宙，清清風氣徹云霄。
那唐長老正行間，忽聞香風滾滾到，只道佛祖之禎祥，未曾提防聞聲到，半空之中伸只手，將馬馱經(jīng)輕搶跑，唬得三藏捶胸喚，八戒滾地來追要，沙僧護守著經(jīng)擔，行者追趕如飛跑。白雄尊者見行者，趕得將近拋經(jīng)包，扔落塵埃包摔破，香風吹得零落飄，按下云頭顧經(jīng)卷，白雄尊者回去報。
八戒追趕見經(jīng)落，遂與行者收背著，來見唐僧僧垂淚：極樂世界兇魔鬧，沙僧接抱散落經(jīng)，打開看時不得了，原來雪白無字跡，慌忙遞與三藏道：師傅這一卷沒字，行者打開另卷瞧，也沒有字在書上，再開一卷無字抄，三藏叫通打開看，俱是白紙僧嘆道：果是沒福東土人！無字空本枉費勞，取去何用怎么敢，去見唐王咋稟報！誑君之罪不容誅！行者心里已知道，對唐僧道不消說，阿儺伽葉把鬼搗，要人事時咱沒有，拿白紙本竹杠敲！咱快回去告如來，問他掯財作弊鬧。八戒嚷道說得是！咱告他去不輕饒！四眾急急回山去，忙又轉上雷音道。不多時候到山門，眾皆拱手笑辛勞：圣僧回來是換經(jīng)？三藏點頭稱謝道。眾金剛也不阻擋，進去大雄殿前到。行者高聲叫如來！萬蜇千魔靈山到，千辛萬苦我?guī)熗剑瑬|土到此路迢迢，蒙如來吩咐傳經(jīng)，阿儺伽葉人事要，掯財不遂同作弊，無字白本給俺交，我們拿他去何用！如來敕治莫輕饒！佛祖笑道且休嚷，他倆向你人事要，這個事情我已知，經(jīng)不輕傳也重要，當然亦不可空取，向時此事也遇到，眾比丘圣僧下山，曾將此經(jīng)傳播搞，在舍衛(wèi)國趙長者，家中與他誦一道，保護他家生者安，亡者超脫不煎熬，討得三斗三升金，就像米粒般大小，我說他們賣忒賤，教后代孫沒法搞，如今你空手取經(jīng)，是以白本傳你了。所謂白本無字經(jīng)，能取回去不白勞。因你那東土眾生，愚迷不悟不可教，只可以此傳之耳，即把阿儺伽葉叫，快將有字的真經(jīng)，每部各檢幾卷交，然后來此報數(shù)目，二位尊者復領到，珍樓寶閣之下停，仍向唐僧人事要。
三藏實無物奉承，沙僧紫金缽盂掏，雙手奉上道弟子，委是窮寒路途遙，不曾備得人事有，缽盂唐王所賜到，教我沿路化齋用，今特奉上寸心表，不鄙輕褻望尊者，將此收下待回朝，奏上唐王定厚謝，有字真經(jīng)賞賜到，庶不辜負欽差意，萬水千山遠涉勞。那阿儺接微微笑，卻被那些管珍樓的力士，管香積的庖丁，看閣的尊者，你抹他臉，我撲他背，彈指的，扭唇的，一個一個大笑道：你也真是不害羞！居然向這取經(jīng)的人事要！須臾把臉皮羞皺，拿著缽盂不放掉。伽葉卻進閣檢經(jīng)，一一查與三藏交，三藏卻叫徒弟們，你們這次都看好，莫似前番被欺騙。他仨一卷一卷瞧，每卷都是有字的，字碼頁數(shù)都不少，五千零四十八卷，一藏之數(shù)剛剛好，收拾齊整馱在馬，剩下一擔八戒挑，自己行囊沙僧擔，白馬孫行者牽著，唐僧手中拿錫杖，按按頭上毗盧帽，抖抖錦襕袈裟，喜歡如來面前到：
大藏真經(jīng)滋味甜，如來造就甚精嚴。須知玄奘登山苦，可笑阿儺卻愛錢。先次未詳虧古佛，后來真實始安然。至今得意傳東土，大眾均將雨露沾。
阿儺伽葉引唐僧，來見佛祖如來行，如來高升蓮座上，令羅漢伏虎降龍，用力去敲響云磬，遍請三千諸佛、三千揭諦、八金剛、四菩薩、五百尊羅漢、八百比丘僧、大眾優(yōu)婆塞、比丘尼、優(yōu)婆夷，各天各洞，福地靈山，大小尊者圣僧，該坐的請登寶座，該立的侍立兩旁。一時間，天樂遙聞，仙音嘹喨，滿空中祥光迭迭，瑞氣重重，諸佛畢集，參見了如來。如來問：“阿儺、伽葉，傳了多少經(jīng)卷與他？可一一報數(shù)。”二尊者即開報：“現(xiàn)付去唐朝《涅槃經(jīng)》四百卷，《菩薩經(jīng)》三百六十卷，《虛空藏經(jīng)》二十卷，《首楞嚴經(jīng)》三十卷，《恩意經(jīng)大集》四十卷，《決定經(jīng)》四十卷，《寶藏經(jīng)》二十卷，《華嚴經(jīng)》八十一卷，《禮真如經(jīng)》三十卷，《大般若經(jīng)》六百卷，《金光明品經(jīng)》五十卷，《未曾有經(jīng)》五百五十卷，《維摩經(jīng)》三十卷，《三論別經(jīng)》四十二卷，《金剛經(jīng)》一卷，《正法論經(jīng)》二十卷，《佛本行經(jīng)》一百一十六卷，《五龍經(jīng)》二十卷，《菩薩戒經(jīng)》六十卷，《大集經(jīng)》三十卷，《摩竭經(jīng)》一百四十卷，《法華經(jīng)》十卷，《瑜伽經(jīng)》三十卷，《寶常經(jīng)》一百七十卷，《西天論經(jīng)》三十卷，《僧-經(jīng)》一百一十卷，《佛國雜經(jīng)》一千六百三十八卷，《起信論經(jīng)》五十卷，《大智度經(jīng)》九十卷；《寶威經(jīng)》一百四十卷，《本閣經(jīng)》五十六卷，《正律文經(jīng)》十卷，《大孔雀經(jīng)》十四卷，《維識論經(jīng)》十卷，《具舍論經(jīng)》十卷。在藏總經(jīng)，共三十五部，各部中檢出五千零四十八卷，與東土圣僧傳留在唐。現(xiàn)俱收拾整頓于人馬馱擔之上，專等謝恩。”
三藏四眾拴了馬，歇擔合掌把身躬，朝上禮拜謝佛祖，如來開言告唐僧：“此經(jīng)功德，不可稱量，雖為我門之龜鑒，實乃三教之源流。若到你那南贍部洲，示與一切眾生，不可輕慢，非沐浴齋戒，不可開卷，寶之重之！蓋此內有成仙了道之奧妙，有發(fā)明萬化之奇方也。”
三藏叩頭謝恩道，信受奉行東土行，再對佛祖禮三匝，承謹歸誠領了經(jīng)。去到三山之門處，一一又謝了眾圣，如來打發(fā)唐僧去，傳經(jīng)之會算完成。觀音菩薩旁閃出，合掌啟奏佛祖稱：弟子當年領金旨，東土尋人來取經(jīng)，成功計得十四年，日子五千四十零，還少八日離藏數(shù)，望我世尊賜圣僧，回東轉西八日內，庶完藏數(shù)圓滿功，繳還金旨準弟子，如來大喜道一聲：所言甚當準繳旨，即叫八大金剛等，吩咐汝等使神威，駕送圣僧快回東，真經(jīng)傳留引圣僧，西回八日內完成，以完一藏之數(shù)目，勿得遲違莫放松。
金剛即趕上唐僧，叫道圣僧跟我行！身輕體健唐僧等，蕩飄駕云金剛從，
這才是：見性明心參佛祖，功完行滿即飛升。
畢竟不知回東土，怎生傳授三藏經(jīng)，后邊還有啥故事，下回分解接著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