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暖

冬至的風,是帶著棱角的,刮在臉上,涼絲絲地疼。我裹緊大衣往家走,遠遠就看見樓下的路燈亮著,昏黃的光里,父親正站在單元門口,手里攥著個保溫杯。
“等你半天了,剛煮的羊肉湯,趁熱喝。”父親的聲音有些沙啞,鬢角的白頭發被風吹得翹起來,像沾了一層霜。我接過保溫杯,掌心立刻傳來一陣溫熱,順著血管,暖到了心窩里。
記憶里的冬至,總離不開一鍋熱氣騰騰的羊肉湯。那時候我還在部隊,冬至這天,炊事班會早早支起大鍋,羊骨頭熬得奶白,蘿卜切得滾圓,撒上一把蔥花,整個營房都飄著香味。戰友們圍在一起,捧著搪瓷碗,呼哧呼哧地喝,喝得鼻尖冒汗,再冷的天,也覺得渾身是勁兒。那時候總覺得,冬至的暖,是鍋里的湯,是身邊的人,是一群人的熱鬧。
后來轉業回家,冬至的湯,就換成了父親的手藝。父親年輕時在工廠上班,算不上會做飯,卻偏偏記得我愛吃羊肉。每年冬至前一天,他總要去菜市場挑上好的羊腿肉,說帶骨頭的肉燉出來香。爐火上,砂鍋咕嘟咕嘟地響,父親守在旁邊,時不時掀開蓋子看看,怕煮老了,怕鹽放少了。我坐在一旁看他,看他佝僂著背,看他眼角的皺紋,忽然就想起小時候,他也是這樣,守著灶臺,等我放學回家。
女兒放學進門,書包往沙發上一扔,就湊到廚房聞:“爺爺,是不是羊肉湯?”父親笑著點頭,從櫥柜里拿出小碗,先給她盛了一碗:“慢點喝,別燙著。”女兒捧著碗,小口小口地抿,嘴角沾了油星,像只滿足的小貓。妻子從臥室出來,手里拿著件厚毛衣:“爸,天冷,穿上這個,別著涼了。”父親擺擺手,卻還是順從地套上了,毛衣是妻子織的,針腳細密,暖融融的。
一家人圍坐在餐桌旁,砂鍋還在咕嘟著,白霧裊裊。窗外的風更緊了,窗玻璃上凝了一層薄霧,看不清外面的夜色。可屋里,燈火明亮,湯香濃郁,父親的嘮叨,女兒的笑鬧,妻子遞過來的筷子,都裹著暖。
我忽然明白,冬至的暖,從來不是某一樣東西,而是家人圍坐的歡喜,是歲月沉淀的安穩。就像父親常說的,冬至大如年,過了冬至,天就一天天變長了,日子,也會一天天暖和起來。
喝完最后一口湯,我起身去洗碗。父親靠在沙發上,正聽女兒講學校里的趣事,眼角的皺紋,都彎成了月牙。窗外的風還在刮,可我心里,卻滿是春天。 #2025新星計劃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