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點擊播放按鈕,聆聽音頻朗讀
作者:彭勝發
主播:劉琳娜
原標題:《走過自己的四季》
春天是從巷口那家豆漿店開始的。清晨六點,鐵閘門“嘩啦啦”卷上去,熱氣就涌了出來,混著豆子的醇香。老板老陳系著泛白的圍裙,用竹篾編的漏勺輕輕攪動大鍋,豆花便一朵朵浮起來,嫩得不敢碰,像剛醒的夢。我總在這里買第一杯豆漿,看他用厚墩墩的玻璃杯裝好,杯壁立刻蒙上白霧。捧著這杯暖穿過后巷,玉蘭正在落,大片大片的花瓣砸在青磚上,發出潮濕的聲響。忽然就想起很多年前,母親也是這樣站在灶前,用文火慢慢熬一鍋粥,米粒在鍋里翻滾,像極細的浪花。那時覺得清晨長得沒有盡頭,如今卻連駐足看一樹花開都成了奢侈。
陸游寫“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我住的樓聽不見賣花聲,但晨起推窗,卻能看見鄰家院墻探出的杏樹枝,花苞脹得鼓鼓的,在料峭的風里微微地顫。
夏天是被太陽曬透的。午后最悶熱時,我喜歡把竹簾放下,看光從縫隙里漏進來,在地板上投下細長的、游動的光斑。樓下有棵老槐樹,蟬聲一陣緊似一陣,叫得人心里空落落的。這時最適合打一盆井水,把西瓜浸在里面——不是冰箱,井水鎮過的瓜有種特別的清甜。刀切下去,“咔嚓”一聲,紅瓤上還冒著涼氣。
忽然記起童年在外婆家過暑假,她總在此時抱出棉被,搭在院里的鐵絲上曝曬。被子在陽光里漸漸鼓脹起來,傍晚收時,把臉埋進去,是太陽的味道,干凈得讓人想落淚。外婆一邊拍打著被子一邊說:“曬過的被子,冬天就不怕冷了。”那時不懂,現在才明白,她是在為遠方的兒女準備著。李清照說“薄衣初試,綠蟻新醅,漸一番風,一番雨,一番涼”,夏日的熱鬧背后,原來早就藏著別離的序曲。
秋天來得悄然。先是早晚的風變了脾氣,不再黏糊糊地貼著皮膚,而是干爽爽地拂過。然后某天清晨,發現石階上落了第一片梧桐葉,邊緣已經泛黃,葉脈卻還綠著,像不愿老去的心。
銀杏黃得最好看是在霜降前后。單位院里有幾棵,午休時我常去看。葉子不是一下子全黃的,先從邊緣開始,慢慢向中心浸潤,最后通體金黃,在秋陽里透明如琥珀。風過時,它們不急著落,而是在空中打幾個旋,極輕、極緩地飄下來,仿佛舍不得這世間。這時總想起王勃的“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雖不是水邊,但那絢爛之后的沉靜,卻是一樣的。
最動人的是夜深人靜時,聽見細雨敲窗,疏疏落落的,知道這是最后一場秋雨了。李商隱說“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城市里沒有枯荷,但雨打空調外機的聲音,也別有一種清冷的韻律。
冬天是從第一場雪開始的。不像北方的雪來得猛烈,南方的雪總是羞怯的,夜里悄悄來,清晨推窗,才看見屋頂薄薄的一層,像撒了鹽。
最暖的是晚上煮一鍋紅薯粥。米在水里慢慢開花,紅薯變得軟糯,廚房里霧氣騰騰,把玻璃窗都熏糊了。盛一碗捧在手里,熱氣順著指尖蔓延到全身。這時最適合讀點閑書,或者什么也不做,就看著窗外的雪光映在天花板上,明明滅滅的。忽然明白白居易為什么說“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要的不是酒,是在寒冷里還有人可以相邀的溫暖。
走過自己的四季,才懂得日子原來是這樣一頁一頁翻過去的。沒有驚天動地,只是豆漿的熱氣、蟬鳴的空曠、落葉的旋轉和雪夜的燈光。但正是這些瑣碎的、常常被忽略的細節,構成了生命的全部重量。就像此刻,我坐在歲末的窗前,看路燈下飛舞的雪沫,忽然很想像母親那樣,把被子曬得鼓鼓的,等待一個不知會不會歸來的人。



陪你·成長
那些豆漿的熱氣
落葉的旋轉、雪夜的粥香
都是歲月贈予的溫柔
愿你我都能在尋常四季里
守住屬于自己的那份暖

制圖:河南科技大學藝術與設計學院 齊蕾蕾

編 輯|韓志博
責 編|孫小千
審 核|許文立
值班編委|張 宇

作 者|彭勝發
主 播|劉琳娜
制 作|青年文摘雜志社
欄目編委|許文立 孫小千 付 江 閆 晗
來 源|《滕州日報》
圖片來源|攝圖網,AI輔助制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