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北望
張國偉
北方并不總是一個方向。
有時，它更像一種姿態——人站在原地，卻不得不抬頭。
向北看時，視線會被反復校正。山脊不鋒利，天空也不遼闊，只有光在緩慢移動，把事物一件件放回原位。北方沒有召喚，它只是存在：沉默、穩定，不急于回應任何期待。
風從北面來，往往帶著未完成的氣味。不是寒冷本身，而是冷尚未抵達之前的空白。人會下意識收緊衣領，隨后意識到這并非必要——身體只是習慣了對北方保持警惕。
久望之后，時間開始顯形。云層移動得很慢，影子在地面上修正位置，像是在核對什么。遠處的建筑輪廓被削弱，只剩下輪廓本身，用以證明距離的存在。
北方保存著一些未被使用的事物：舊雪、舊路、未說出口的話。它們不腐敗，也不更新，只是被低溫延緩，停留在處理之前。
北望更接近一種等待。不是等待具體的人或事件，而是等待一個判斷出現的時刻：何時可以繼續，何時必須停留。北方不提供答案，它只是讓問題保持清晰。
暮色下沉時，北面的光線最先收緊。世界的邊緣被慢慢固定，噪音被削減，只剩下必要的部分。此刻向北看，會感到一種不被安慰的平靜——沒有承諾，也沒有拒絕。
北望到最后，目光會回到自身。被丈量的并不是北方，而是你站立的位置。方向在這一刻失效，只剩下距離、重量，以及繼續站在這里的理由。
北方依舊在遠處。
不前進，也不后退。
它只是允許你，看見。
2007年4月6日，@裕華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