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 鑫
大禹治水,功蓋九州。當洪水退去,阡陌重現,這位身披蓑衣的治水英雄,轉身站上了涂山之巔,以一場空前盛大的諸侯會盟,開啟了華夏文明從部落聯盟邁向早期國家的新紀元。而這場盟誓中,最震徹史冊的一筆,并非玉帛相迎的盛景,而是一柄落下的斧鉞——因遲到而被誅殺的諸侯防風氏,用頭顱標定了夏王朝的權力邊界。
據《國語·魯語下》記載,“昔禹致群神于會稽之山,防風氏后至,禹殺而戮之”。此處的會稽山,多數學者認為便是涂山會盟之地。彼時,大禹召集天下諸侯,“執玉帛者萬國”,各方首領皆懷揣著臣服之心,如期赴會。唯有防風氏,仗著部落勢力強盛,疆域遼闊,對大禹的號令不以為意,姍姍來遲。這在防風氏眼中或許是部落底氣的彰顯,在大禹看來,卻是對新秩序的公然挑釁。
治水的十年間,大禹走遍九州,深知部落割據的松散之弊。洪水肆虐時,若不是憑借號令諸侯、協調資源的權威,絕無可能疏通百川。而如今,水患已平,若不能樹立絕對的權威,剛剛凝聚的人心便會再次渙散,天下又將重回紛爭亂世。因此,防風氏的遲到,絕非簡單的失禮,而是對“共主”權威的漠視,對“盟誓”契約的踐踏。
大禹沒有絲毫猶豫,下令將防風氏當眾誅殺,陳尸示眾。
這一殺,殺的是防風氏的傲慢,立的是夏王朝的綱紀。
當防風氏的頭顱落地的那一刻,涂山之上,萬國諸侯噤若寒蟬。他們終于明白,大禹不再是那個與眾人并肩治水的領袖,而是手握生殺大權的天下共主。這場誅殺,遠比玉帛相贈更具說服力——服從,是諸侯唯一的選擇。此后,大禹順勢頒行號令,劃定九州疆域,明確諸侯的納貢義務與鎮守職責,一套自上而下的統治秩序,在斧鉞寒光與諸侯敬畏中,悄然建立。
而與這場誅殺相伴而生的,還有象征天下一統的九鼎。大禹熔九州之銅鑄鼎,刻山川物產于其上,既是對疆域的劃分,更是對權力的宣告。如果說九鼎是夏王朝的權力圖騰,那么防風氏的頭顱,便是守護這圖騰的第一道祭品。二者相輔相成,一為“賞”的標桿,一為“罰”的警示,共同構筑起華夏早期國家的統治基石。
涂山的風,吹散了遠古的硝煙,卻吹不散那場盟誓的余響。大禹誅殺防風氏的舉動,看似嚴苛,實則是亂世走向治世的必然抉擇。它以鐵血手段,終結了“諸侯無序”的部落時代,確立了“王權至上”的政治準則,為夏朝的建立掃清了最后的障礙。
數千年后,人們談論涂山會盟,多贊嘆九鼎定天下的豪邁,卻鮮少提及那柄落下的斧鉞。但正是這一次果斷的誅殺,讓“盟誓”二字有了重量,讓“共主”之位有了威嚴,讓華夏文明從一盤散沙,凝聚成一個血脈相連的整體。防風氏的悲劇,成就了大禹的偉業,更奠定了華夏千年王朝的綱紀根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