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新星計劃4期# 
年關越近,年味越濃。每到年前一兩個月,外出的人逐漸返鄉,故鄉便開始沸騰起來。故鄉位于納雍縣轄區的一個小鎮,聽老輩人說這個小鎮以前稱“七甲大龍場”,但終究未聽旁人叫起,耳熟能詳的也只是“龍場”這個地名。故鄉過年有三大標志性事件。
一
殺年豬是故鄉過年的前奏,隨著生活越來越好,故鄉能殺上年豬的人戶越來越多。年前一兩個月,每兩三戶人家都會聚集在一起,挑個晴朗的天氣,把多月飼養的年豬從圈舍里趕出來,七八個大漢隨即齊手向年豬撲過去,豬叫聲同時而起,眾人合力把年豬抬上長桌,屠夫便舉起尖刀奮力刺入年豬喉部,年豬叫聲由大到小直至消停,這便完成了殺年豬的一道大工序。接下來是“打”毛、沖洗豬身,這是整道工序中最為簡單的,像我這種很少做過這事的,也能打理干凈。最后是開膛破肚、處理肚內“雜物”和“大卸八塊”,這是一道夾雜著技術性的工序。
開膛破肚和“大卸八塊”較為考驗手藝人的用刀,用力太狠容易在開膛破肚時破壞到豬肚內器官,導致后續處理難度加大,用力太輕又難以劃開豬膛,還有用刀手法不嫻熟,也會導致砍下的豬肉不勻稱。處理肚內“雜物”,同樣充滿技術性,像處理豬肚、豬腸等,若不是深諳此道的人,處理起來便較為耗時,而且還可能處理不大干凈。如果順利,殺一個年豬下來,將近兩三個小時左右。當然,這是排除不動用先進設備和專業人士的情況下。年豬殺好后,“主人家”都會選上幾塊上好的豬肉煮上,請上左鄰右舍、親戚朋友,把大家聚在一起吃吃飯、談談心、拉拉家常,熱鬧非凡。
二
從我懂事起,過年貼春聯便在故鄉一直盛行。貼春聯在我國已是一項古老的傳統習俗,還記得小時候,大約九幾年,就見到故鄉過年有貼春聯的習俗了,故鄉貼春聯一般是除夕日,不過那時候故鄉大多以手寫春聯為主,乍一看,喜慶是喜慶,但字體、內容、顏色都較為統一,就看上去顯得些許單調。那時,故鄉識字的人不多,能提毛筆的則更少,手寫的春聯大多出自鎮里幾個“老先生”之手,寫得多了,字體和內容難免重復得多些,寫春聯的材料則是以一張張鮮紅顏色的紙,我們本地稱“紅紙”的紙張,這種紙張最大的優點是紅得似乎能亮瞎人的眼,至于其他便是毫無雜色。那時候過年寫春聯蔚然成風,儼然是文化傳承的一種活動。在那時,就我這樣的少年也學寫過幾次,還記得我寫的第一幅春聯是“迎新春萬事如意”、“賀佳節四季平安”,橫批“喜迎新春”。
近些年,隨著科技發展,手寫春聯逐漸被機打春聯代替,這一方面反映出我國科技的進步,另一方面折射出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機打春聯越來越發精良,越來越物美價廉,無論從春聯的內容、字體,還是顏色、材質等方面都有著手寫春聯無可比擬的優勢,而且與機打春聯配套的還有機打“福”字、生肖圖案、窗花等附加品,內容越發豐富,顏色越發多樣,給人的感覺更加美觀喜慶。現在,故鄉的老鄉都較為“闊”了,打工的打工,工作的工作,家家戶戶貼上的都是機打春聯還有各種附加品,在陽光下五顏六色的,很是耀眼。前些天回家,路遇幾個小朋友,只聽到他們喃喃而語,你看“這家的福又倒了。”“是呀,福又到了!”,隔著窗戶都能嗅到濃濃的福氣。
三

拜年在故鄉很是隆重。大年三十吃過年夜飯,第二天(初一)就開始忙活拜年的事。拜年在故鄉主要有兩種形式,第一種是去墳山上給逝世的老人拜年,一般是初一或是初二去,一大家子人扶老攜幼帶上供品、鐮刀、香火炮竹一同前往,不過由于近些年天干物燥,火災頻發,很多人也就不帶香火炮竹了。到了墳山之上,第一件事是用鐮刀打理墳頭上的雜草灌木,以防掩蓋了墳頭。當然,如果草木太深沒有去路,也會順帶打理一下。第二件事是上供品,把帶去的供品放到墳頭前祭祀一下老人。如果帶上香紙炮竹的,就在墳頭前點上香紙,燃放煙花炮竹。當然,這就必須等到所有香紙、炮竹燃盡方能離去,以防引發火災;現在香紙炮竹都逐漸被電子蠟燭和白色菊花取代了,這也避免了發生火災的許多風險。最后一件事是一家人給逝世老人磕頭作揖,表達對老人的尊重和深切懷念,也代表和逝世的老人在墳山上來個大團圓,這是中華優秀傳統尊老愛幼和孝道精神的傳承。 故鄉拜年的第二種形式是到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大姨大姑等長輩家串門,串門的目的一來是送上新年祝福,二來是表達對長輩身體健康的慰問,三來是一家人吃個團圓飯,陪陪長輩。到長輩家拜年一般是初二至初六這段時間,這幾天大家都休閑在家過新年,去了容易遇上人。若走到那家,幾乎都是賓客滿座,充滿歡聲笑語,好不熱鬧。記憶中故鄉過年還有許多像山歌比賽、領壓歲錢等這些標志性活動,特別是山歌比賽,這是最近幾年故鄉流行的春節活動。山歌是貴州山區人民現場創作的民俗特色歌曲,以男女對唱為主,源于過去的山頭對歌,只是把山頭對歌規范化了,有策劃、評委、比賽規則、獎狀獎金。人們借助過年眾人齊聚的喜慶日子,組織山歌比賽,歌唱愛情、歌唱祖國、歌唱幸福生活,以自己的形式向新年表達祝福。現在,每到過年,腦海都會浮現那些生動場景,久久讓人難以忘懷。
(*本文刊發于2022年2月9日貴州日報天眼新聞文化頻道,刊登時略有刪減。作者系貴州省寫作學會常務理事、學術委員會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