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長河的幽僻回灣,清露,宛如靈動的精靈,輕盈墜落在蛛網中央。剎那間,整個山谷似被一只無形的手溫柔撥弄,于銀絲織就的弦上悠悠晃蕩。我靜立其間,目光穿越層層霧靄,認出這便是鴻蒙初開時的模樣——那未染纖塵的素絹,悠悠鋪展成浩渺無垠的天穹,似在訴說著宇宙誕生時的神秘與莊嚴;星子,以露為澄澈眼眸,深情凝視著大地胎動時尚未愈合的傷痕,那目光中,滿是憐惜與守護,似在默默撫慰著世間最初的疼痛與脆弱。
露,是倒懸的滄海。忍冬藤蔓,垂首謙卑,似虔誠的信徒,在夜的懷抱中啜飲著清冷的夜氣,汲取著夜的寧靜與深邃。石臼中,盛滿了破碎的月光,那碎片,如夢的殘章,閃爍著清冷而迷人的光,似在拼湊著一段被遺忘的古老傳說。遙想許由,俯身潁水,清波溫柔漫過他耳廓的剎那,我掌心盛著的朝露,竟驟然滾燙起來,似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點燃。原來,每一滴拒絕塵囂、堅守純凈的水珠,都在默默為萬物浣洗經脈,洗去浮躁與污濁,留下生命的本真與純粹,世間萬物得以在這喧囂塵世中保持一份清靈與自在。石隙間的蕨芽,蜷縮著茸毛,似在瑟瑟發抖,又似在默默積蓄力量。而山風,宛如一位悲憫的詩人,正替所有負重者發出第一聲啼哭,那哭聲,穿透了歲月的屏障,直抵人心,不禁為這世間的苦難與堅韌而動容。
葉脈,即命途。一片楓葉,以飄零的姿態,悠悠烙進我掌紋,似命運刻下的神秘符文,蘊含著無盡的玄機與深意。那金色溝壑里,奔涌著的,是蟬蛻空殼里未涼的夏夢,帶著夏日熾熱的余溫,似在訴說著生命的短暫與絢爛;是范蠡解印時墜入太湖的玉玦回聲,悠悠蕩蕩,穿越千年的時光,訴說著功成身退的豁達與灑脫,以及對自由與寧靜的向往。對岸蘆花,猝然白頭,似被時光染白了青絲,又似在為這世間的滄桑變遷而悲嘆。千縷飛絮,如利箭般刺透衣衫的瞬間,肋骨間竟生出羽毛,輕盈而靈動,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托舉。原來,放手時騰空的,何止是那片秋葉?更是系著靈魂的鉛墜,是束縛心靈的枷鎖。當我們勇敢放手,掙脫世俗的羈絆,便能如那飄飛的秋葉,天空中自由翱翔,追尋屬于自己的那片廣闊天地,擁抱生命的無限可能。
霜痕,即心痕。冰紋,窗欞上蜿蜒成神秘的讖語,似在預言著人生的起伏與變遷,又似訴說著歲月的滄桑與無常。老聃青牛踏過的霜徑,此刻正于指腹緩緩融化,那絲絲涼意,沁入心扉,仿佛帶著古老智慧的溫度,我們在這喧囂塵世中尋得一份寧靜與從容。竹榻木紋游動如蛇,年輪里封存的驚雷,似沉睡的巨獸,此刻竄入血脈,激起層層波瀾,我們感受到生命的蓬勃與力量。當冰裂聲在胸腔蕩起悠長回音,我們看見無數個自己,從那琉璃牢籠中破壁而出,翼翅沾著月光的銀屑,閃爍著夢幻般的光芒。那是掙脫束縛后的自由與喜悅,是對新生的大膽擁抱,是對自我靈魂的深度探尋與釋放。
炊煙,即人寰。灶膛里爆裂的火星,是童年未唱盡的歌謠,記憶深處輕輕吟唱,喚起那些溫暖而美好的舊時光,我們沉醉在童年的純真與歡樂之中。樵童衣兜滾落的松塔,鱗甲間還嵌著去年曬化的陽光,帶著陽光的溫暖與芬芳,似在訴說著大自然的慷慨與饋贈。指尖撫過尖刺,那微痛里,竟飄出漢宮減稅竹簡的薯香,那是歷史的味道,是歲月沉淀的醇厚,我們感受到人類文明的傳承與發展,以及在這歷史長河中生命的渺小與偉大。此刻,萬家炊煙正在云中孕雨,似在孕育著一場生命的甘霖,滋潤著世間萬物。而落在我們掌心的松脂,凝著大地最溫熱的璽印,那是大地對生命的深情眷顧與守護,是生命與自然的緊密相連,我們感受到一種來自大地深處的力量與溫暖。
星種,即道種。凍土下的蕎麥,雪被中悄悄占卜春汛,似在期待著春天的第一縷陽光,那期待,充滿了生機與希望,我們感受到生命的頑強與不屈。山雀遺落的漿果核,正在苔蘚里撰寫青色的偈語,訴說著生命的輪回與不息,以及大自然的神奇與奧秘。古松舍了華蓋,虬枝反托起銀河傾瀉的乳汁,滋養著世間萬物,那無私的奉獻,我們感受到一種超越生死的偉大與崇高;寒潭釋了月影,幽澗自涌出星潮,療愈著大地的嶙峋,那溫柔的力量,似在撫慰著世間的一切傷痛與疲憊。當最后執念如冰墜般碎裂,心湖驟亮,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照亮了前行的道路。億萬星子落水生根的震顫,原是天地分娩時未散的臍血,連接著宇宙的浩瀚與生命的渺小,訴說著永恒與不朽的傳奇,我們在這浩瀚宇宙中感受到一種深深的歸屬感與敬畏之情。
我們以一顆素心,印刻這山河的壯麗與溫柔,靈魂在這自然的懷抱中,得到凈化與升華,與這天地萬物,共赴一場永恒的詩意之約,于時光的長河中,留下屬于自己的璀璨印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