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來北往：為父親買壺酒
王守本
從鄉(xiāng)下回湄潭，我覺得，可以從湄潭去茅栗為父親買一壺酒，因為下次再來，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何不趁著現(xiàn)在去給父親買一壺酒，從湄潭開車去茅栗鎮(zhèn)，一兩個小時就到了。
我以前去過，沒有遇到，沒有買成，這次先聯(lián)系好，再去買，應(yīng)該不會有錯。那是一款我心心念念的酒，我也喝過茅臺酒，但是口感也沒有這款酒好喝，不上頭，也不辣，只是一點輕微的感覺就過去了。
當(dāng)然，我不懂酒，也不喜歡喝酒，只是覺得這樣的好酒應(yīng)該給父親來一壺。
途中經(jīng)過角口水庫，從水庫上橫穿而過，因為導(dǎo)航就是這樣設(shè)置的路線，在幽深的峽谷地帶，當(dāng)?shù)財r腰截水，堵水為用，砌壩為庫。庫之右，碧水清亮，綠波蕩漾，水光瀲滟，晃晃悠悠。
庫之左，則是懸崖峭壁，高山陡坡，青松之林，雜木之地。
車從水庫中經(jīng)過，說實話，心里真有些緊張，左為絕壁，右為深水，兩邊都是險坎之地，唯有心態(tài)平和，方能緩緩?fù)ㄟ^。做到不偏不倚，居中而行。過了水庫，進入盤山公路，汽車橫穿而去，右邊路下不遠處依然是狹長的水庫，碧水悠悠，遠空藍藍，青山層疊，松林雜木，依山而存，伏嶺千里，層層疊疊，以至遠方。
在森林深處，我杯子里的水喝完了，我向當(dāng)?shù)厝艘艘槐冶緛硐胍_水，因為開水健康，但是主人告訴我可以喝純凈水，因為他們有飲水機，我以為山林之中，有白開水就已經(jīng)滿足了，沒有想到，當(dāng)?shù)厝艘彩呛燃儍羲梢灾苯拥斤嬎畽C上去接，如此看來，喝白開水，反而是為難人家，喝飲水機里面的純凈水反而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見狀如此，我馬上改口說，喝純凈水就可以，這已經(jīng)很好了。
山中之人，大多純樸，別說杯把水，就是餓了吃頓飯也算不得什么。
我接了水，上車?yán)^續(xù)趕路，房前屋后，也算干凈整潔，獨鵝一只，雞群聚集，竹葉唦唦，沿路而前，時雨驟降。
山中老人，獨立等車。我讓他坐在后面，然后把他載到西坪，一路而行，閑聊而知，本來等別人開車來接，等了許久不見，驟雨突至，無奈，只好站立雨中，默默等待。反正車也是空的，都是當(dāng)?shù)厝耍d他一程，也是無妨。我也不忍心看位年過半百的老人在雨中淋雨。
年輕的時候，他去云南邊境當(dāng)邊，后來退役回鄉(xiāng)，當(dāng)天剛好去西坪看病，過了深山老林，雨過天晴，途經(jīng)西坪，我把老人家放在路口，徑直往茅栗趕。
車過西坪，知其地廣平坦，左右兩邊蕩開很遠，都是糧食莊稼。
西坪也是好地方，像這樣寬闊平緩的地方，遵義有好幾個，我總算知道為什么歷史上遵義稱播州了，因為我經(jīng)過茅栗，團溪，西坪就是屬于現(xiàn)在的播州區(qū)，這一片廣袤無垠的土地，足以養(yǎng)活許多人，維持當(dāng)?shù)厝松睢?/div>
人類的一切都依賴于土地，吃穿住用，無不如是。
去年的時候就經(jīng)常聽人提起西坪是個好地方，今此通過，果然不假，盛夏時節(jié)，到處都是高粱玉米，高粱快紅了，玉米快熟了，一片連著一片。滿山滿野都是，看著滿壩的莊稼，我大概知道，為什么歷史上會有人在遵義茅臺鎮(zhèn)釀酒了，因為此處盛產(chǎn)的高粱玉米正是釀酒的優(yōu)良原材料。
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一片土地同樣可以成就一個產(chǎn)業(yè)。這就是歷史悠久，盛譽美傳的醬香美酒，有史可查的是，在《史記·西南夷列傳》中記載，漢武帝建元六年(前135)，“唐蒙出使南越，食蜀枸醬，蒙問所從來，曰：‘道西北牂牁，牂牁江廣數(shù)里，臨牂牁江，出番禺城下，夜郎者，臨牂牁江，江廣百余步，足以行船。”
《史記》明確地記載了枸醬來自于牂柯江，也就是現(xiàn)在的貴州地區(qū)北盤江一帶。
漢之枸醬，至今已有兩千多年。
父親喜歡喝酒，我也很少給父親買酒，甚至有時候還不讓人給父親買酒，拒絕給父親買酒。
因為我希望父親少喝酒，甚至不喝酒，清清爽爽的，那不挺好，何必把自己弄得醉醺醺的。
有時候，看見哥給父親買酒，我也不知道說什么，有一次，哥就給父親拎了一大瓶楊梅泡的酒，紅紅的，看起來十分不錯。
可是，作為兒子，我卻一直反對父親喝酒，既然反對，那肯定就不會給父親買酒。
但是，時間長了，隨著父親一天天變老，年齡一天天變大，都過了古稀之年，父親一輩子就愛這杯中之物，他都七十多歲了，我又經(jīng)常不在父親身邊，只要能力許可，還是讓他喝吧，既然不能膝前盡孝，那就在方便的時候給父親買壺酒吧，聊表心意。
從西坪去茅栗，過團溪，這段路剛鋪了瀝青，絲滑順溜，汽車開上去，十分美好，路直景美。窗外就是青山良田，美池碧水。人行其中，真是十分享受。
過了團溪，茅票在望，道路也被過往大車長年累月碾壓得坑坑洼洼，汽車在顛簸中搖搖晃晃往前走。
兩旁的高粱玉米，青青綠綠，略帶紅色癍點的莖桿正在向成熟轉(zhuǎn)變，掛滿枝頭的高粱垂垂而下。一路皆是，漫山遍野，不計其數(shù)。
到茅栗，取了酒，再原路返回，過團溪，去耿總的肥料店看了看，不見其人，我也沒有驚動耿總，直接離開了。
又是一段山青水秀之路，高粱地，玉米地，青山遠遠，大路長長，美池波光，遠近之村寨，進松林，過伏嶺，沿盤山公路，過角口水庫而回。
在角口水庫，我的杯子里的水又沒有了，就在水庫管理處門口，我停下車，剛好從里面出來兩個人，都是男的，穿著工裝，時正中午，應(yīng)該是剛吃完飯準(zhǔn)備去上班，我向他們討口水喝。
他們見我是過路之人，也就一口水，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告訴我，在食堂里面有飲水機，自己去接就可以了。
黔地之人，大多淳樸，極好相處。我連聲稱謝，到食堂，先轉(zhuǎn)了轉(zhuǎn)，總算是找到了飲水機，飲水機在我進去的門口這邊不遠處，要轉(zhuǎn)過頭才能看見，我先喝飽了水，再接一杯水，然后離開。
他們就這樣大大方方讓我一個陌生人自己進去接水，且毫不介意。我出來，到門口才發(fā)現(xiàn)，竟然連車門都沒有關(guān)就直接去接水了，大家都毫不設(shè)防，彼此之間，十分平和，且十分信任。
離開角口水庫，沿路直奔湄潭。
在湄潭，我急著回家，可是得把事情辦理清楚，忙中急亂，風(fēng)姐幫忙，我才順利辦完事情。
臨行前，何總看見我，讓我與他聊聊，他是我的大恩人，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他。
他知道我去給父親買酒，就把兩瓶酒送給我，我連忙推辭拒絕，并馬上離開，何總拎著酒追了出來，把我送到辦完事情的辦公室。我推辭不掉，只好拎回去給父親喝。
心里充滿了感動，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這份深情，實在難得，我強忍著情緒，不要失控，不要鬧笑話。
從湄潭回印江，盡是大路，途中遇雨，在書法驛站稍微休息一下，再冒雨而回，傾盆大雨，說下就下，大家都趕著回家，剛開始還是晴空朗朗，近于印江縣城，居然大雨滂沱。車過冷草，還沒有到家，陳經(jīng)理打電話過來，我告訴他，還沒有到家，山路險急，我掛斷電話，到家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
父母都已經(jīng)休息了，母親給我開門，一夜安歇，再無別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