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戴柏蔥
每一座有文化底蘊的城市,總會有那么幾家書店,遺世獨立,等待著那些特立獨行的讀書人來探尋,仿佛港口的燈塔,吸引著船只向它靠攏。
像顧城的詩《我們去尋找一盞燈》中所寫的那樣,“它在一個小站上,注視著周圍的荒草”,然后,“所有喜歡它的孩子,都將在早晨長大”。
我總是像中國社科院文學研究所所長陸建德先生所說“像狗總能嗅得到骨頭在哪兒,我總能找到書店在哪兒”一樣,曾在上海“嗅到”鐘書閣,在杭州“嗅到”曉風書屋。
在紹興,我“嗅到”的是荒原書店。它在八字橋歷史街區里,附近有滿是故事的天主堂和八字橋。
從八字橋直街一直往里走,拐彎進天主堂對面的小巷,再拐進右手第一家門臺,穿過門臺再登上外墻樓梯直上二樓,移開玻璃門,里面豁然開朗。你就像走進機器貓打開的任意門,剎那間,從喧囂走進寧靜。
書店面積其實并不小,即使四墻和間隔的書架上滿滿當當,也不覺得擁擠。店主人在窗邊放置了沙發和茶幾,增添了許多雅致情趣。
荒原書店,符合你所有關于書店的美好想象。
我默默地把整個書店走了一遍,大致瀏覽了視線所及的存書。那里只有幾個顧客,唯一的營業員正在收銀臺附近忙碌。
發現一個都是舊書的小閣樓,有許多社科文獻,至少能選出百余本我特別想要的書,包括一套浙江文藝出版社早期出版的博爾赫斯作品系列。
但至少近一兩年,影響我閱讀的主要是時間問題,而不是數量問題。家里值得我深入研讀的書已愈百本,所以不應繼續買書,而應騰出時間來讀書。即便如此,每次我還是忍不住會從書店帶回幾本。
臨走時,我從荒原書店買了兩本書:一本是瑞典籍漢學家高本漢所著《中國語與中國文》,另一本是由臺灣人郝明義所著的訪談書《他們說——有關書與人生的一些訪談》。對第一本書慕書名已久,因為海外漢學家的研究視角和方法,往往能啟發我們的新思考;第二本書是慕作者已久,臺灣讀書人多,出版家多,郝明義先生應該是二者兼得。
付款時,營業員邀請我關注荒原書店的公眾號,我欣然應許。公眾號今年2月份才開,至今只有兩篇推送——書店老板一定很忙,而且精力有限。
我曾在紹興當地報紙上看到過一篇介紹荒原書店的文章,文中提到老板曾對朋友感嘆過一句話:“我很軟弱,但是我愛書店,倘若人的生命中只允許你有一次任性,我愿意用屬于我的那一次,去打造和堅守一家書店。”
據說,紹興讀書人都知道,荒原書店屢開屢關、屢關屢開二十來年,也許這就是老板所說的“任性”和“堅守”吧,其實這正是讀書人的硬氣,哪里是軟弱?就像錢鍾書先生曾對沈從文侄子黃永玉說的那樣:“你別看從文這人微笑溫和、文雅委婉,他不干的事,你強迫他試試。”
我想,只要這位老板自己沒有動過關張的念頭,那么即使世界變成一座荒原,他還會繼續“任性”和“堅守”下去。因為他和我們都知道,一家真正的書店對于一座城市的意義和價值。
我有個簡單而美好的想法,如果每座城市都有像荒原書店一樣的書店存在,讓那些讀書人“嗅到”味道趕來,那么真正的書店會多起來,讀書人也會多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