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頂端人氣創(chuàng)作者 # 呂兆航
冬日的風(fēng)裹著柳絲掠過白河,我站在淯陽橋的欄桿邊,看河水漫過淺灘,將城市的倒影揉碎成粼粼金斑。上個世紀90年代初,隨著大寨門的消失,襄陽渡早已在此地換了新模樣,淯陽小區(qū)的靚麗樓群正展示著古老襄陽渡新的輝煌,而歷史文化遺存三皇廟與天妃廟,則向當代人講述著淯陽渡過往的故事。

作為生在南陽、長在南陽的南陽人,我常聽老人們說:“想懂南陽的根,得去白河邊走走。”他們口中的白河不是現(xiàn)在這般溫順——上世紀八十年代前,白河還是條桀驁的河,雨季時濁浪拍岸,旱季則瘦成一道銀線,卻始終托舉著兩岸人的生計。

一位老南陽的記憶就像一本翻開的舊書。他說,從前的淯陽渡沒有橋,擺渡人搖著木船往返于南北兩岸,船票是銅板,窮人家有時用兩把青菜換一次渡。“我爹就是擺渡的,那時候天不亮就開船,晚上星星出來才收槳。”他指著原大寨門方向,“過去那里就是渡口的碼頭,青石板鋪的臺階,雨天也不滑?!?br>

我們沿著老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寬闊平整的路面早已覆蓋了歷史風(fēng)霜,大寨門的門楣“淯流錦帶”被靜靜地鑲嵌在老南陽人的記憶里。風(fēng)掠過耳際,仿佛還能聽見木槳劃水的“吱呀”聲,混著商販的吆喝、行人的談笑,在白河上空盤旋。老者說,最熱鬧的是逢集的日子,賣煙葉的、販藥材的、挑著擔子賣熱豆腐的,擠在渡口兩邊,連船都等不及,有人直接脫了鞋蹚水過河。“那時候的白河啊,是咱南陽人的‘黃金水道’,糧食、絲綢、煤炭,都從這運出去。”

可時代終究要往前奔涌。1965年,南陽第一座鋼筋混凝土大橋——白河大橋建成,襄陽渡的木船漸漸少了;后來淯陽橋、仲景橋、光武橋……一座座新橋橫跨河面,曾經(jīng)“千帆競發(fā)”的渡口終于沉寂下來?,F(xiàn)在的年輕人或許不知道,幾十年前,這里曾是南陽人走四方的起點之一。

離開遺址時,夕陽正往西邊的河中沉。白河的水面染成了橘紅色,幾只白鷺貼著水面掠過,翅膀尖沾起細碎的金光。我忽然明白,所謂“尋訪”,從來不是為了找到一個具體的地方,而是在觸摸歷史的褶皺里,讀懂一座城的呼吸。襄陽渡消失了,但它從未真正離開——它藏在老人的故事里,刻在石碑的字跡里,融在白河的波濤里,更流淌在每個南陽人的血脈中。

暮色漸濃,我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風(fēng)里飄來燒烤的香氣,混著白河的濕潤氣息,忽然覺得這座城市的可愛,大概就在于它既擁抱新潮,又永遠記得自己的根。就像這白河,無論漲落,始終溫柔地環(huán)抱著南陽;就像這襄陽渡,雖已隱入歲月,卻始終是南陽人心中最溫暖的注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