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動偏差錨》連載中
卷一：云鏡初晴· 相遇與覺醒
第三十六章 無聲停火協議的簽署
作者：燈興尚
當天下午3點，雙星塔頂層，情緒科技監控中心，屏幕上的藍光勾勒出冰冷的科技輪廓的跳動。服務器陣列低沉的嗡鳴里，林嶼青快步走到范松厚身后，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范總，目標更新了‘燈塔計劃’頁面，在虛構的生物反饋協議部分，添加了一行免責腳注。”
范松厚沒有立刻回應。他背對著控制中心那片幽藍的數據海洋，身影被窗外云鏡市的燈火勾勒出一道孤寂的輪廓。沉默了約半分鐘，他才緩緩轉身，步履沉穩地走向主控臺。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照出那雙深邃眼眸中罕見的一絲……玩味。
范松厚的目光從手中的“心鏡1.0”設計說明書上移開，落在主屏幕上。那個小小的星號如同暗夜里的螢火，標注在冗長的協議文本末尾，腳注內容簡潔克制：“注：本部分涉及的特定生理參數及干預時序設定，目前尚屬理論推演階段，其實際臨床應用效能與安全性，有待進一步的實證研究與嚴格臨床試驗驗證。”
沒有多余的解釋，沒有挑釁的暗示，只有專業工作者最純粹的立場聲明。范松厚盯著屏幕上那個新增的腳注——僅兩行小字，卻像一顆投入湖心的石子。控制中心里靜得能聽見鍵盤鍵帽的細微摩擦聲，林嶼青站在一旁，不敢貿然打斷這份詭異的沉寂。
范松厚看懂了第一層：她在為之前的“測試”收尾，以專業身份劃定虛構與真實的界限。他看懂了第二層：她在回應他此前那份“優化建議”郵件，用同樣克制的方式確認收到了對話邀請。他甚至隱約觸碰到了第三層：她在向他展示，即便在最微小的文本細節中，她也保持著嚴謹與周全——這是一種無言的宣告，宣告她與他站在同一認知維度。
范松厚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腕間的石英表，表背上的“∞”符號在藍光下若隱若現，像是在呼應這場沒有硝煙的智力博弈。
“關閉對‘燈塔計劃’頁面的主動掃描。改為被動收錄。”范松厚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只記錄頁面公開更新內容，不再進行任何主動抓取、解析或溯源操作。”
“她給出了專業層面的回應。”范松厚指向腳注，那行字在藍光中閃爍：“本模型目前尚屬理論推演階段，其實際臨床應用效能與安全性，有待進一步的實證研究與嚴格臨床試驗驗證。”他停頓片刻，又道：“繼續進攻會顯得缺乏風度。也不夠聰明。”
“范總，”林嶼青在匯報完常規數據后，謹慎地開口，“團隊對‘被動收錄’模式的有效性存在疑問。如果杜悅煙女士后續不再主動釋放信號，或者釋放的信號經過更高級別的加密和偽裝，我們的模型迭代可能會陷入停滯。”
“范總，您是說要全面停止對該頁面的技術偵查？包括我們已部署的語義分析爬蟲和交互行為追蹤？”林嶼青微微一怔，下意識地確認：“這不符合Ω計劃的戰術邏輯。”
范松厚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已開始新一天運轉的云鏡市。
“是的。全面停止。”他沒有轉身，聲音平靜無波，仿佛在陳述一個客觀的自然定律，“林總監，你認為我們之前為何能捕捉到那些‘異常數據’？”
林嶼青一愣，迅速回答：“因為我們的傳感器網絡足夠精密，算法足夠先進……”
“不，”范松厚打斷他，緩緩轉過身，目光銳利地掃過控制中心內所有悄悄豎起耳朵的員工，“是因為她‘允許’我們捕捉到。
控制室內一片寂靜。
范松厚轉身走到控制臺前，調出之前那份給杜悅煙的“優化建議”文檔，指尖在屏幕上輕輕滑動：“我們用技術分析回應了她的陷阱，她用專業聲明回應了我們的解讀。這是一場完整的對話，點到為止即可。”
“畢竟，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們在觀察。那些看似‘異常’的數據，那些精巧嵌套的‘蜜罐’，甚至包括最后那個看似妥協的‘腳注’，都是她精心設計的交互界面。”范松厚走到主控臺前，指尖輕點屏幕，調出了杜悅煙添加腳注前后的頁面訪問流量對比圖，“看，在她更新頁面后的六小時內，來自北辰高中內部網絡，對‘燈塔計劃’頁面，特別是‘模式B’虛構協議部分的訪問量，提升了420%。訪問者IP經過偽裝，但行為模式分析顯示，其中超過70%的訪問帶有明顯的‘分析’和‘測試’特征，停留時間遠超普通瀏覽。”
范松厚的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近乎欣賞的弧度：“她在用一種更高級的方式，繼續這場對話。如果我們此刻仍維持高強度的主動掃描，甚至試圖反向破解她的新試探，只會暴露我們的急躁和愚蠢，宣告上一輪博弈中我們剛剛建立起的、脆弱的專業信任徹底破產。”
林嶼青似懂非懂地點頭，卻見范松厚又補充道：“而且，她已經開始調整策略了。之前是純粹的噪聲干擾，后來是虛實交織的蜜罐陷阱，現在她在虛構數據中加入了免責聲明，等于在測試我們的專業底線——是否會將理論推演當作真實數據濫用。下一次測試，只會更復雜，更考驗我們對‘邊界’的把握。我們需要時間，重新評估策略，更重要的是，理解她的‘信號語言’。”
他環視眾人，語氣沉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真正的獵手，必須有耐心等待獵物自己走入視野，或者…承認某些看似是獵物的存在，其實是與你地位對等的棋手。”
范松厚直起身，指尖無意識地在冰冷的操作臺邊緣輕輕敲擊，這是他深度思考時的習慣動作。“而且，她已經開始使用更高級的策略——用真實數據的碎片與虛構模型的骨架進行混合編織，來測試我們的辨別力與專業底線。下一次她可能發起的‘測試’，復雜度只會更高，陷阱只會更精妙。我們需要時間……”他轉向林嶼青，眼神銳利，“從現在起，‘Ω-曇花’項目進入第二階段：觀察與解析。重點不是捕獲多少數據，而是理解她釋放信號的模式、頻率和意圖。我們要學會解讀她的‘語言’，而不是強行用我們的算法去‘翻譯’她。”
“范總？”林嶼青愣住了，下意識地追問，“我們剛剛破解完她的七層陷阱，正可以趁勢反向追蹤她的加密邏輯，現在停手是不是太可惜了？”
“她給出了回應。”范松厚抬手打斷他，目光依舊鎖定在那個腳注上，眼底閃過一絲復雜難辨的光，“專業層面的、對等的回應。她承認了協議的理論屬性，等于變相確認了我們之前的分析無誤。這種情況下，繼續進攻會顯得……缺乏風度，更像是輸不起的糾纏。”
范松厚沒有說出口的是，那個小小的、嚴謹到近乎刻板的腳注，像一枚精準的密鑰，在他常年被數據與算法填滿的認知體系中，打開了一個極其微小的、陌生的情感氣孔。的世界向來以效率、結果、量化價值為標尺，情感被視為需要被識別、管理乃至剔除的干擾變量。
一種奇怪的、久違的愉悅感，如同深海中悄然上浮的氣泡，在他冷靜理智的心湖底部泛起。然而此刻，一種基于純粹智力博弈與專業尊嚴而產生的微妙共鳴，正悄然突破他堅固的認知防線。
他他意識到，杜悅煙不僅僅是一個“異常變量”或“值得攻克的難題”，她是一個能夠用他理解并尊重的“語言”——數學、邏輯、專業框架，與他進行對等交流的對手。而對手之間的高度尊重，往往是某種更深層次關系危險而迷人的開端。
“通知技術團隊，暫停‘社會關系場’的深度掃描，保留基礎監測即可。”范松厚繼續下達指令，“把重點放在之前采集的噪聲數據上，不是破解，而是分析——分析她注入噪聲時的數學邏輯，還有那些函數模型背后的思維模式。另外，準備一份關于‘教育心理學中倫理邊界與量化評估沖突’的研究綜述，匿名發送到北辰高中學術委員會的公開投稿郵箱。”
“既然她邀請我們在專業棋盤上落子，那我們就暫時遵守這個棋盤的自定義規則。”范松厚對林嶼青下達新的指令，“同時，”他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弧度，“用她的領域語言，回應她的專業姿態。”
這番言論，像一道清晰的指令，重新校準了情緒科技團隊的行動方向。博弈的焦點，從單純的技術對抗，轉向了對行為模式背后動機的深層解讀。范松厚意識到，杜悅煙構建的防御體系，其核心并非堅不可摧的壁壘，而是一套復雜精密的符號系統。破解這套系統，需要的不是更強大的算力，而是對她內在邏輯的“共情式理解”。
“明白。”林嶼青迅速記錄指令，心中卻愈發困惑。他跟隨范松厚多年，從未見這位以“效率至上”聞名的科技大佬，為了一個“研究樣本”如此投入，甚至愿意放慢進攻節奏，去揣摩對方的思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