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少年作家協會
TO BE

如果你愿意,粥可以是銀碗里盛雪,雪也可以是銀碗里盛粥。月可以是時光的燈,燈也可以是時光的月,只要你愿意。
只有停下來看的才是風景,只有不忍錯過的才是故事。人生在世,難得緩慢,如一棵會開花的樹,開得寂靜,卻足以抵抗這漫漫歲月。
90后作家李柏林是中學語文試卷高頻作家,近百篇文章被選為初高中語文閱讀題。
今天的文章選摘自李柏林最新散文集《月落山村》。書中字里行間浸潤著作者對生活的熱愛與敬畏,如涓涓暖流,為你帶來力量,點燃內心的勇氣。
月落山村
月光落在山村里,仿佛立馬生了根,于是,整個村莊都生長出許許多多的月光。村莊是沒有路燈的,但在夏日里,一盞明月,足以讓整個村莊都籠罩在月光中,在山野里悠悠地發著光。
傍晚的時候,當太陽落了山,姥姥便催促我趕緊吃飯,然后隨她去村頭乘涼。姥姥說的村頭是村里的一片空地,旁邊長滿了不知名的樹,每到晚上,人們便會拎著板凳,搖著蒲扇聚集在此。
我趕緊吃了兩口飯,反過來催促姥姥,畢竟,我頭一天晚上就和小伙伴約好了。姥姥也趕緊收拾利索,與我走出那巷子。

月光下的村頭,像是一個舞臺,燈光都已經打好了,只等演員各就各位。姥姥坐在一群鄰里中,他們聊著東家長西家短,一改白日里的客套。有人講起自己在外求學的孩子,眼角是擋不住的神氣;有人說起自己的煩心事,嘆息聲仿佛要將月光淹沒;而有些人不說話,只愿做最虔誠的聽眾。
我也趕緊加入了孩子們的戰隊,開始玩起了游戲。有月光在,路面上的石子都清晰可見,不至于磕磕絆絆。月亮倚在樹枝上,敬業地為人們打著光,風聲輕拂過耳邊,笑聲蕩漾在山村,村莊就這樣熱鬧起來。
待到夜深,人們紛紛散場,大人喊著孩子的小名,然后拉起他們的小手,準備回家。我又與姥姥走在這巷子里,月光照在每一塊石板上,讓回家的路都變得神圣起來。
回家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洗澡。我經常和姥姥坐在院子里泡腳,看著月光浮在院子里的梨樹上,然后又跳到瓦上,最后跌進我的腳盆里。那個時間好像是月光的分界線,上半夜的喧囂是屬于人類的,下半夜的熱鬧卻是屬于自然的。
當人們睡去的時候,月光就把舞臺交給了山野、池塘、稻田、花草……有些愛表現的選手又怎能放棄這出場的機會呢?夜間的花草仿佛化了妝閃亮登場,而夏蟲也在賣力歌唱,但是人類和自然的悲歡又怎么能相通?又有誰會去做一朵花、一只蟬的觀眾?
我小時候調皮,最喜歡捉蜻蜓了,把捉來的蜻蜓困在盆里,看著它們怎么飛也飛不起來,覺得那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可是一夜過后,便一只也找不到了。聽姥姥說,肯定是下半夜的時候,趁著我們熟睡逃跑了。想想那夜晚,我正做著美夢呢,可是一群蜻蜓卻在準備一場逃亡,一定是月色給它們指了方向。它們也必定在一處我看不到的地方,養精蓄銳,終有一天,再次出現在天空中。
后來,村莊的人有的老去,有的離開,村頭也不再有人上演著悲歡離合,仿佛一個村莊的故事,都找不到人來聽了。
那樣的夜晚,再也不用分上半夜和下半夜,全部都是自然的天下。花草可以在月光下盡情相愛,青蛙也可以從月亮升起的那刻,一直唱到月亮睡去,蜻蜓也不怕被人欺負了……
而我總會在外漂泊的時候,想起故鄉的月光。我也幻想著像年少時的蜻蜓那般,在四下無人的夜里,順著一縷月光的足跡逃回故鄉。可我知道,人生又怎么能往回走呢?我與幼年的村莊早已走散在時光的洪流中。
如今的我也學會了做一朵花的觀眾,或是一只蟬的聽眾,以此來窺探我的童年。我想,那時的山村依舊被月色籠罩,仿佛害怕記憶被蒙了塵,而我的那些故事,月光也一定會替我悉心收藏。
冬天藏在紅薯里
入冬了,天氣變得寒冷起來。但是如今很多地方都有暖氣,好像已經把冬天關在了門外。
只有紅薯,預示著冬天的來臨。
小時候,媽媽總會挑一個有太陽的周末,去幫姥姥扒紅薯。明明紅薯是用鋤頭鋤開土壤得到的,但是我們這邊的方言叫“扒”。我卻喜歡這個字,好像扒開一個秘密一樣,神秘而令人向往。
有時候,一個下午可以扒很多,姥姥會給我們帶上兩袋子,綁在自行車的后座。
回去后,母親把紅薯倒在院子里,等著太陽晾干。那些泥土,總是在遇到太陽后想要逃跑。母親拿兩個紅薯,對著拍一拍,曬干的泥土就會掉下一大塊。再拿水洗干凈,削了皮,就可以吃了。紅薯因為太陽的照耀,糖分全都揮發了出來,吃起來香脆甘甜。
但是這畢竟是生冷的東西,只是偶爾解解饞,主要還是吃熟的。母親會把紅薯切成幾塊,丟進煮粥的鍋里,那些硬邦邦的紅薯塊,在大火的“酷刑”下,開始服軟。有的很快分解在粥里,有的很頑固,還保持著原有的形狀,可是母親用飯勺攪一攪,它們便土崩瓦解了。
冬天放學后,我被凍通紅的手,抱著一碗溫暖的紅薯粥,便覺得暖心又暖胃。金黃的紅薯粥,仿佛給我的生活加了一層濾鏡。
我記得好幾次周末,天空都飄起了大雪。屋里開始烤炭火,我端個小板凳,在炭火旁寫作業,臉映得通紅,母親會埋上幾個小紅薯在炭火里。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我就告訴自己,做完這頁數學題,紅薯就烤好了。
因為炭火比較淺,烤的紅薯總是受熱不均勻。有的地方黑一塊,有的地方不熟,尤其是大個的,吃到中間都是半生不熟。
我那時就想,以后能吃到烤得全熟的紅薯就好了。
上了大學后的冬天,學校附近有很多賣烤紅薯的。是那種圓形的爐子,受熱均勻。爐子里冒著熱氣,香氣將校園包裹,買一個,掰開后,吃一口覺得心都被燙化了,糯糯的甜。捧在手里,暖和得也不管冬天冷不冷了。

我那時想,造物有情,這恐怕是這個季節的饋贈吧。
畢業后,工作越來越忙,擁擠的街道很少有賣烤紅薯的。商店里有一些機子烤的紅薯,我又覺得沒了靈魂,不愿意買。但是如今很多炒貨店有賣紅薯干,我總是買上一袋,在冬天的午后,一盤紅薯干,就著一杯茶,讀一本書。看起來,紅薯只是換了一種形式,陪伴著我的冬天。
不知道是冬天成就了紅薯,還是紅薯讓人記起了冬天,但這些都不重要了。我只記得,只要吃起紅薯,我就能想起那一個個冬天,我凍得通紅的臉,我永遠解不開的數學題,還有那些在大雪中走散的人啊。那些心涼,都是紅薯又給我重新焐熱了。
我想,冬天大概就藏在紅薯里吧,每當我掰開一個紅薯,就像打開一個冬天。它來自寒冷,又飽含溫暖。就像日子啊,有時凄涼,有時又總讓人覺得有一天我們會光芒萬丈。
借一團火
十多年前的冬天好像比現在要寒冷得多,尤其在鄉下,四面都是荒草和田野,冷風在曠野里四處掃蕩,好像全成了它的天下。而我還是一個孩子,又能拿什么跟它抗衡呢?
鄉下的冬日里,除了風,還有雪,我通常是一個人打著小小的傘走在泥濘的小路上,那時衣衫單薄,也只能任由風往袖口灌,傘也不聽使喚,被吹得東倒西歪。我像一朵蒲公英,在空曠的田野上,飄啊,飄啊 ……
若是沒雨雪的時候,溫度也是極低的,河上結了冰,地上覆了霜。天冷了,人也穿得笨重,好像挪不開步子。清晨,我們總是早早出發,上學才不會遲到。

可即使穿得再厚,也比不上一團火帶來的溫暖。有的孩子會把易拉罐剪開,大人在里面放上幾塊燃燒的炭,再用鐵絲穿在兩邊,讓孩子在手里提著,好像拎著一個火爐,那樣一路都是溫暖的。等到了學校,易拉罐里的炭也熄滅了。
那些少年是快樂的。他們把手里的易拉罐蕩來蕩去,遠遠望去,像飛舞的螢火。他們大聲笑著,好像永遠不知憂愁,我在他們不遠不近的地方低頭走著,顯得有些落寞和哀傷。這種哀傷,仿佛在那一刻成了永恒,亦如他們的快樂。
冷的時候,我會將手從襖扣的縫隙處插進懷里,然后放在心臟的位置,我想那里的溫度,應該不亞于他們的小火爐吧。
到了放學回家的時候, 我才可以就著爐火,烤一烤凍僵的手,也烤一烤快要冷掉的心。小時候的冬天,我的手上總是生滿凍瘡,像是里面有一塊冰,需要烤上好久,才能將它烤化。姥姥說我沒有“火力”,仿佛每個人都有一團火,但我的火還沒燃燒起來。
在屋里烤火的時候,門窗總要開一點,因為鄉下烤的是炭,如果門窗緊閉,是要中毒的。雖然寒風會進來,但還是覺得好像繞過了火爐,好像寒冷和溫暖在某一刻達到了一種平衡。
有了寒冷,溫暖才顯得珍貴,有了溫暖,寒冷才不會那么可怕。
那時家家戶戶都用煤爐,爐子的下面有個眼兒,封緊了爐火上不來會熄滅,松了火燃得太快也會熄滅,所以這是個技術活。可是在冬天,沒有一家人能離得開火爐,白天用它做飯,夜晚用它燒水。
有時候我家的爐子熄滅了,早晨來不及重新生火,母親便會去鄰居家借一塊燃著的煤球,先在自己家的爐子上燒一會兒,等自己家的煤球被引燃后,再給人家送回去。
那時,我聽得最多的話,便是借個火。這種借一團火的習慣,在鄉下尤為常見,而且被借的那個人,總會被夸會過日子。在農村,火代表的是盼頭,哪戶人家若是火都不旺,說明日子也是不景氣的。
后來,人們陸續進了城,村子也冷清起來,只有過年的時候,煙火才慢慢散開。有一年冬天,我遇到同村的一位少年,他的臉上滿是風霜,再不似曾經那般瀟灑。他說著生活的無奈,眼神仿佛是忽明忽暗的火爐。我勸他,一定要燃起對生活的希望,就像從前那樣。

歲月幾經波折,曾經在路邊玩易拉罐的少年,已開始哀嘆歲月的無情,而曾經在寒風中行走的女孩,也開始變得勇敢,成了大地上的一朵蘑菇,再也不會飄搖。
這些年,我登上過高樓,也跌入過深淵。漸漸地,我也學會了借一團火。我向天地借過,向他人借過,也向自己借過。每當感到寒冷的時候,我還是會像小時候那樣,把手放在心臟的位置,感受心的溫度。
有人說,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團火,路過的人只看到了煙。很多故事不足為外人道也,就像年少時的火爐,終被藏進生命,去溫暖余后的歲月。
當人生黯淡時,不妨借一團火。生命本就該熱烈,本就該燦爛,本就該燃燒,從此,冬天也會溫暖得像一個春天。
摘自《月落山村》,西苑出版社
《月落山村》是中學語文試卷高頻作家李柏林新作,從四季更迭的哲思,到日常生活的暖意,從個人成長的印記,到山村特別的意境,每一段敘事都是對平凡世界的深情一瞥。山川草木、一餐一飯、生活小事,皆可化作飽含情思的文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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