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用之妙,在乎一心

南宋紹興十年,岳飛進軍中原,與金將完顏宗弼(兀朮)對峙郾城。金軍以“鐵浮屠”居中,“拐子馬”兩翼夾擊,鐵甲連環,如墻而進。宋軍前鋒稍卻,陣腳漸亂。
岳飛登高觀陣,忽見秋日斜照鐵甲,折射刺目光芒。他急召掌旗官:“傳令背嵬軍:棄長槍,換麻扎刀、提刀、大斧,專斫馬足。”眾將愕然——以步對騎已險,棄長槍豈非自絕?岳飛抽劍指敵陣:“彼甲光耀眼,馬行必緩。三人為組,一斫足,一破甲,一擊酋!”
戰鼓再擂。宋軍健卒伏身滾進,刀斧盡向馬蹄。鐵浮屠連環倒地,拐子馬自相踐踏。頃刻間,金兵驚呼“岳爺爺來了”,潰退三十里。
戰后慶功,年輕偏將請教:“陣法出自何典?”岳飛不語,以筷蘸酒,在桌上畫了個圓,又輕輕一點:“陣者,死物;用陣者,活心。”見對方茫然,他指向帳外炊煙:“你看那煙,隨風舒卷,可成旌旗,可作暮靄——同在風勢,運用在人。”
翌日練兵,岳飛集將士于校場,忽問:“若暴雨突至,敵騎踏泥濘來襲,當何以應?”眾將爭獻古陣法。岳飛卻命人抬出百筐黃豆,撒于坡道。金鼓模擬馬蹄聲近,他親自持旗變陣,引軍分作數十小隊,忽聚忽散如星撒河漢。半個時辰后,黃豆盡被踏碎入土,而陣形未亂。
“昨日斫馬蹄,今日借豆滑,皆兵書所無。”岳飛揚起披風,“然《孫子》有云:‘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沙場瞬息萬變,若拘泥成法,如按圖索驥。”他按劍長吟:“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可惜此心終未遇明主。風波亭血染黃沙后,這句兵家真言卻如星火不滅。后來戚繼光抗倭,見沼澤蘆葦而創鴛鴦陣;孫承宗守遼東,化“存乎一心”為“以正合,以奇勝”。原來真正的不敗兵法,從來不在竹簡帛書中,而在那觀鐵甲反光、察秋毫變化的眼神里——當萬物皆可為兵時,勝負已定于起心動念之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