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說得清顏八姐的真名，只知道她是清末年間村里的一個普通媳婦。她沒有楊門女將的神弓寶甲，手里攥著的，是一把豁了口的柴刀；她護的不是邊關城池，是山坳里那幾間漏雨的土坯房，是炕頭上嚇得直哭的娃，是被土匪打得吐血的丈夫。
那年月，豫南的山里不太平，土匪嘯聚山林，搶糧劫物，見了年輕媳婦就往馬背上擄。那天日頭剛偏西，村口的老槐樹就被人砍倒了——那是土匪來犯的信號。男人們抄起鋤頭扁擔往村口沖，顏八姐卻沒跟去。她把公婆和孩子鎖進地窖，又往灶膛里添了兩把柴，把鍋里的玉米粥熬得滾燙。
土匪是踩著暮色進村的，領頭的疤臉漢子掂著把鬼頭刀，一眼就瞅見了院里冒炊煙的顏家。他踹開柴門時，正撞見顏八姐端著一鍋滾燙的粥站在門檻上。“放下鍋，跟爺走，保你吃香的喝辣的！”疤臉漢的話音剛落，顏八姐抬手就把一鍋熱粥劈頭蓋臉潑了過去。
慘叫聲驚飛了院外的麻雀。惱羞成怒的土匪舉刀就砍，顏八姐轉身抄起墻角的柴刀，迎著刀鋒就沖了上去。她沒有武藝，全憑著一股不要命的狠勁，柴刀劈在土匪的刀鞘上，震得虎口發麻，卻硬是把土匪逼得連連后退。
村里的漢子們趕過來時，正看見顏八姐死死拽著疤臉漢的褲腿，后背被劃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血浸透了粗布衣裳，染紅了腳下的青石板。她咬著牙，直到最后一口氣咽下去，手指還嵌在土匪的皮肉里。
再后來，箭桿山的楊八姐傳說越傳越神，說書人講她一箭射穿山石，聽得人熱血沸騰。可村里的老人，還是愛坐在“洗臉盆”石旁，講顏八姐的故事。他們說，楊八姐是天上的英雄，離得遠；顏八姐是地上的英雄，就在身邊。
如今，小廟早已塌成了一堆黃土，只有“洗臉盆”石還靜靜臥在村口。石頭上的凹痕里，常年積著雨水，映著藍天白云，像一面鏡子。路過的人掬一捧水洗臉，總能想起許多年前，那個拎著柴刀的女子，用血肉之軀，護住了一整個村莊的安寧。
楊八姐的箭，射穿的是山石；顏八姐的刀，劈開的是匪禍。一個活在傳說里，一個活在人心上。羅山的山山水水，終究記住了兩個八姐——一個是英雄的傳奇，一個是凡人的壯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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