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冬至
文/張福獻 圖片/來自網絡
母親的A大之行最終也沒有付諸實施，盡管未來的兒媳婦萍萍在A大為她安排好了一切——租了房子，還為她謀了一個保潔員的“差使”。輕微的腦溢血之后，她出院了，然后又查了一次體。并無大礙！醫生的話讓母親下定了決心，不能去A大麻煩兒子喬冠宇，畢竟自己還有一個年邁的娘親需要她照料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她是脫不開身啊！
曠野的風怒號著，咆哮著，呼嘯著，像鬼在哭，狼在嚎，像喪偶的女人在哀切地嗚咽，也像“夜貓子”的詭異笑聲，讓人頭皮發麻，心里七上八下，顫栗不已。母親騎著三輪車，任思緒在凜冽的寒風中飄飛……
母親憶起了她的少年時代。那年冬至，她從學校里頂風冒雪地回來了，腳丫子凍得麻麻的，冰冷冰冷的，有些僵硬的感覺，姥姥便把她的腳揣進懷里暖和著，可姥姥也冷啊，她也在瑟瑟發抖……想著想著，母親的眼窩里就蓄滿了淚水，她強忍著，才沒讓它們跌落下來。
太陽爬上了“半山坡”，掛在柳梢上，望著她賊亮賊亮地笑，金色的陽光均勻地涂抹在大地上，雖是艷陽高照，但陽光里卻飄浮著凜凜的寒意。母親騎著三輪車駛過村子，街巷里的墻根處蹲坐著一群曬暖的留守老人，母親又想起了姥姥。
也是在冬至那天，母親就要結婚了。姥姥想給她買幾件新嫁衣，她倆便一起去了集市上唯一的一家成衣店，姥姥在一件火紅色的紗巾前停了下來，駐足不前。看得出來，她非常喜歡。
姥姥把那條圍巾圍在脖子上，在店里的試衣鏡前旋轉著自己苗條的身軀，東看看，西望望，竟有些愛不釋手的意思……
“娘，不貴呢。才十元錢，買下來吧。”母親慫恿著姥姥。
“太貴了！”姥姥嘆了口氣。她搖著頭，戀戀不舍地離開了那個柜臺，去了對面……
那是一件高檔的羽絨服，價格999元，打過折后，也要賣到888元錢。母親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暗了下來。天價哪！那是母親一般大小的女孩子們連奢望一下都不敢的價錢。讓母親沒想到的是，姥姥居然一眼相中了它。
“娘，太貴了。”母親疼錢。
“不貴。你一輩子就結一次婚，值得！”姥姥硬是從衣架上摘下了那件款式新穎的羽絨服，讓她去試穿……
在那個寒冷的冬至日，母親擁有了她一生中的第一件羽絨服。
姥姥不舍得給自己買一條十元錢的紗巾，卻舍得給女兒買一件高檔的服裝，年輕的母親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了。從那時起，母親就知道，世界上最偉大的愛是母愛，母愛才是最無私的愛，姥姥的一顆心都在女兒身上呢。
田野里“蕩漾”著一地翠綠，麥子發芽了，麥苗密密麻麻地遮覆了這片金色的黃土地。那一望無垠的綠喲，便如姥姥對她的愛一般，無邊無際……母親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噗撲簌簌”地跌落下來，打濕了她綴在胸前的絲巾……
生兒子喬冠宇的時候也是在冬至前后，孩子他爸老喬去外地打工了，患有肺癌的婆婆連自己都無暇顧及，是姥姥伺候了她和婆婆一個整月。姥姥成宿成宿地熬夜不休息，眼皮紅得像五月枚的色澤，眼睛里布滿了血絲，嗓音沙啞著，頭發也大團大團地往下掉……
母愛如山呢。
冬至到了，又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時候，冰天雪地，天寒地凍，到了數九寒天的日子——“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姥姥的臥室里又要涼起來了，母親的這趟娘家之行，是要給姥姥在臥室里安裝一個空調的……
手機里響起了悅耳的鈴聲，母親小心翼翼地把車子靠在路邊，這才從衣兜里掏出了手機。是兒子冠宇打來的！
“娘。我想再回家一趟，給你查一次體。”
“不用了。我自己去醫院就行，別誤了你的學習。”母親的話語很平靜。
那是一種不容辯駁的語氣……
2025年11月20日
詩歌‖冬至
舀起幾瓢陽光丟進鍋里
再引燃幾縷清風
看紅紅的火苗在黢黑的鍋底
游來游去
餃子興高采烈地跳進水里
香氣溢出灶臺 在街巷中四溢
流淌如春水
興致勃勃 淙淙不息
淡藍的空氣中
熟悉的鞭炮聲卻沒有如約響起
冬至的餃子防凍耳
母親的臉上寫滿了玫瑰的笑意
許多年后
我們圍坐在爐火旁
餃子宴上 笑聲如綿綿的春雨
雨中 唯獨少了我的母親
2025年11月2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