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5年12月21日,參觀鄭州大河村遺址博物館詠詩一首。

在黃河拐彎處矗立起嶄新的殿堂,
七千年星芒凝成陶片陳列的河床。
裴李崗的種子、老官臺(tái)的根須、磁山的脈搏,
正沿著地層切片涌向這座光的糧倉。
石斧劈開淤積的混沌——
半地穴的穹頂托起第一縷炊煙,
灌溉溝渠在黃土版圖刻下初代經(jīng)絡(luò)。
當(dāng)粟穗垂下謙卑的弧度,
蒙昧的冰層在犁痕下碎裂。
看啊!彩陶紋樣正漫過隴塬,
部落的邊界被魚鳥紋輕柔縫合。
一個(gè)共同體在漩渦中成型:
黃水湯湯,從馬家窯到廟底溝,
所有陶輪朝著同個(gè)方向旋轉(zhuǎn)。
而大河村是永恒的日晷針尖——
二十四層堆積如天梯,
每一階都停駐著文明的刻度。
從紅陶雙連壺的耳廓,
到灰陶尖底瓶的腰身,
興衰的年輪在這里可以被丈量:
三米厚的文明斷層,
恰是五千年足夠眺望的距離。
現(xiàn)在請注視這陶甕的腹部:
人面含魚的謎題在漩渦中游動(dòng),
花瓣紋沿著甕口向天際綻放。
骨哨在墓穴深處忽然顫鳴——
單孔里逃出兩聲鶴唳,
雙孔便催開四重星群。
再看那骨雕人面默默凝視:
以獐牙刻寫喜怒,用短線編織滄桑,
河姆渡的稻浪竟在此處,
與仰韶的陶塤共振出相同頻率。
發(fā)笄束起垂落的長夜,
玉璜叩響黎明的頸項(xiàng)。
當(dāng)陶工在缽底刻下閃電符號(hào),
倉頡的硯臺(tái)便開始醞釀雷聲。
圓形房基丈量出π的雛形,
輪制陶器在旋轉(zhuǎn)中印證引力。
那些幾何紋的走向里,
分明有結(jié)繩記事的山脈在起伏。
此刻,光芒正順流而下,
像陶窯里逃逸的第一縷晨曦。
它漫過半坡的甕棺,
淌過姜寨的廣場,
在黃河第九道灣處驟然加速——
沖開了刻滿符號(hào)的文明門檻,
門內(nèi):
鼎鬲列陣如待啟的編鐘,
彩陶的銀河正倒灌進(jìn)華夏血管。
聽!雙連壺的孔洞傳來亙古的和鳴:
那是裴李崗石磨盤的碾壓聲,
疊加雙槐樹的巍巍城郭,
蕩起大河村陶塤的嗚咽,
混著廟底溝彩陶的爆裂音,
在博物館的玻璃穹頂下,
匯聚成持續(xù)奔涌的——
光的史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