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餃子香里,藏著一座城的溫柔
文/豫劍
晨霧未散時,泌陽的風已裹著細雪的涼意漫過街角。我踩著落葉的余溫往尚誠廣場走,遠遠便望見那片紅——志愿者們的紅馬甲像躍動的火苗,在灰調(diào)的冬景里燒出一片暖。今日冬至,第六屆百餃宴正以最樸素的熱乎氣,等一群城市最該被溫熱的人。
廣場中央的大鐵鍋咕嘟作響,白汽撞碎了冷空氣,在檐角結(jié)成晶亮的霜花。志愿者們圍案而坐,指節(jié)沾著面粉的手翻飛如蝶:取皮、填餡、對折、捏褶,每個動作都熟稔得像在編織歲月的詩。有人哼起不成調(diào)的民謠,有人把歪扭的餃子悄悄藏進托盤底,倒像是怕這些"不完美"的小月亮,不夠圓滿地裝下今日的暖。我蹲在旁邊數(shù)餃子,卻數(shù)不清那些彎起的笑紋——有位阿姨鬢角沾著面星子,抬頭時眼尾的光比鍋里的湯還亮:"咱包的不是餃子,是給掃街人焐手的熱乎勁兒。"
日頭爬過樓群時,第一籠餃子出鍋了。白胖的元寶浮在醋香里,環(huán)衛(wèi)工人們的藍制服像一片流動的湖,漸漸聚成溫暖的岸。李師傅捧著碗的手有些皴裂,指縫里還留著掃帚磨出的薄繭,可他咬下餃子時,眼睛突然彎成兩道橋:"這味兒,像俺娘當年在灶前給我煮的。"鄰座的張嬸吸著鼻子笑:"可不是嘛,熱乎氣兒順著喉嚨往心窩鉆,連凍紅的耳朵尖都跟著發(fā)燙。"
鼓聲就在這時炸響。女子鼓舞隊的紅綢揚起,鼓槌落處,驚得檐角雪末簌簌跳——那鼓點不是敲在牛皮上,是敲在每個人的心跳上。穿戲服的阿姨們踩著韻腳登場,《穆桂英掛帥》的唱腔剛勁如松,《祖國的大建設(shè)一日千里》的調(diào)門亮過朝陽,連《親家母》的逗趣都裹著蜜,惹得滿場笑浪撞碎了寒氣。我看見有位環(huán)衛(wèi)工爺爺跟著哼曲兒,渾濁的眼睛映著戲臺上的流光,竟泛出少年般的清亮——原來最動人的戲文,從來不在臺上,在聽戲人舒展的眉眼里。
暮色漫上廣場時,第六年的百餃宴漸近尾聲。志愿者收拾著空碗,發(fā)現(xiàn)不少環(huán)衛(wèi)工人偷偷把沒吃完的餃子揣進保溫桶——他們說要帶給凌晨四點就要上崗的老伙計,"這份暖,得掰成幾瓣兒,讓整座城的根須都焐到。"忽然懂了這場持續(xù)六載的約定:它不是一場儀式,是城市把最本真的善意,包進餃子里,煮進歲月里,再借著傳統(tǒng)的溫度,焐熱每一個平凡的清晨與黃昏。
風又起了,可泌陽的街巷分明暖得透亮。那些被餃子香浸過的藍制服,那些在戲文里舒展的皺紋,那些藏在保溫桶里的牽掛,都在說:所謂文明,不過是讓每個認真活著的人,都能在某個冬至,被世界妥帖地,寵成主角。
夜色漸深,我摸著口袋里志愿者塞的餃子券——明年此時,定要再來赴這場溫暖的約。因為我知道,當城市的守夜人捧起熱餃子,當古老的節(jié)氣與現(xiàn)代的善意相擁,我們便擁有了抵御所有寒涼的勇氣:原來最浪漫的事,不過是有人記得,你掃過的每寸路,都該被溫柔以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