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路燈剛浸暖夜色,街角的空地就被鼓點敲熱了。蔡莊男把外套往臺階上一扔,抬手比了個“走”的手勢,“不齊舞團”的影子就在燈光里疊成一片躍動的浪。
這群踩著下班點湊來的普通人,襯衫還皺著通勤的褶子,皮鞋里塞著運動鞋墊,能把每一個錯位的節(jié)拍,跳成生活里最亮的煙火。
那天散場時,隊友拍他肩膀喊“莊男,明早老地方”,他轉了三次頭,右耳里只裹著晚風的嗡鳴,左耳像沉在灌滿水的玻璃罐里,靜得發(fā)慌。下一秒,他踩著自己的影子趔趄了一下。不是地面不平,是身體突然失了衡,像被人猛地抽走了半個重心。

掛號單攥皺在口袋里,CT片上那團模糊的陰影,被醫(yī)生的話釘成實錘:“聽神經瘤,體積不小,得開顱。”他盯著診室的白墻,腦子里先跳出來的是媽媽的臉。去年他感冒咳了兩周,媽媽連夜過來,攥著他的手腕說“你一皺眉頭,我心就揪著”。他摸了摸左耳,那里還泛著隱約的麻,像有根細針扎在“不能讓媽知道”這幾個字上。
回家的地鐵里,他對著窗玻璃練微笑。電話撥過去時,媽媽那邊正響著鍋鏟碰鐵鍋的脆響:“媽,就是耳朵上長了個小疙瘩,醫(yī)生說切了就好,過兩天做個小手術。”那頭的聲音裹著蔥花味,尾調都軟下來:“那你別吃辣,我給你寄點養(yǎng)胃的小米?!彼班拧绷艘宦?,把臉埋在圍巾里。他沒說這個“小手術”要開顱,沒說要在手術室里躺七個小時,沒說他攥著術前告知書時心里的慌。
手術那天是個陰天,姐姐攥著他的手往手術室走,他忽然問:“我要是醒不過來,你別告訴媽是手術的事。”姐姐掐了他胳膊一下,紅著眼笑:“瞎扯什么,出來就能吃媽包的餃子?!甭樽磲樛七M靜脈時,他盯著天花板的無影燈想:今天的餃子該是白菜豬肉餡的吧。

七個小時后醒過來,喉嚨干得發(fā)疼,紗布裹著半邊頭,沉得像頂了塊溫涼的石頭。姐姐坐在床邊,把手機遞過來,是媽媽的語音,沒哭,聲音有點?。骸扒f男,媽都知道了。你這孩子,怎么這么傻啊……平安就好,真的,媽什么都不要,你好好的就行?!?/span>
他把手機貼在還能聽見聲音的右耳旁,眼淚砸在被單上,洇開一小片濕。那晚媽媽坐在沙發(fā)上沒動,就盯著他拍過的那些跳舞視頻看,天亮時眼窩腫得像裝了水。
再站回街角的路燈下時,蔡莊男的頭發(fā)長了些,剛好遮住耳后的疤。隊友們故意把動作跳得“更不齊”,有人拍他后背:“莊哥,慢點兒,咱不趕節(jié)拍。”晚風裹著媽媽寄來的核桃酥香,他抬手腕拍起節(jié)奏,左耳的嗡鳴里,混著手機里媽媽剛發(fā)的語音:“今晚別跳太晚,記得喝熱湯?!?/div>
那些瞞著的慌張,藏著的逞強,到最后都成了被愛的證據。像這“不齊舞團”的名字,像街角歪歪扭扭的燈,亂中帶著生命的熱鬧。
#2025頂端人氣創(chuàng)作者 # #我的年度民生記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