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山下的風,吹過千年的戈壁,拂過西夏王陵的殘垣,總帶著一絲說不清的悵惘。提及西夏開國皇帝李元昊,世人多記得他殺母弒舅、奪媳亂倫的殘暴,記得他建立王朝的雄才大略,卻少有人知曉,這位鐵血帝王的少年時光里,也曾有過一段清澈如泉的初戀,最終卻在權力的漩渦中,碎成了滿地寒沙。
那是李元昊尚未登基的年月,黨項部落在西北草原上逐水草而居,少年郎身披鎧甲,眉眼間已有英氣,卻還未被權力腐蝕心智。他遇見了野利氏,那個出自黨項大族的女子,眉眼如畫,性格爽朗,既有草原兒女的灑脫,又有世家女子的溫婉。彼時的李元昊,雖胸懷大志,卻也有著少年人的純粹,野利氏的出現,像一束光,照亮了他滿是征伐謀劃的世界。
他們在草原上對歌,在篝火旁相依,在星空下許諾。李元昊會把最鮮嫩的獵物分給她,會騎著駿馬帶她馳騁在遼闊的原野,會在她耳邊訴說自己統一黨項、建立霸業的夢想。而野利氏,總是含笑傾聽,為他整理鎧甲,為他擦拭戰刀,用溫柔與信任,支撐著他的雄心。那段時光,沒有宮廷的爾虞我詐,沒有權力的血雨腥風,只有兩顆心的相互契合,是李元昊一生中最珍貴的純粹時光。
野利氏不僅是他的愛人,更是他的知己與助力。她出身的野利家族,是黨項部落的中堅力量,在她的斡旋下,野利氏族人成為李元昊麾下最得力的干將,為他南征北戰,立下汗馬功勞。公元1038年,李元昊在興慶府稱帝,建立西夏,他沒有忘記年少時的情誼,將野利氏冊封為憲成皇后,讓她母儀天下。那一刻,賀蘭山下的宮闕巍峨,野利氏站在李元昊身邊,或許以為,這段從少年走到帝王的愛情,會如同賀蘭山脈一般,恒久綿長。
可權力是最烈的酒,也是最毒的藥。登基后的李元昊,漸漸被帝王的尊榮與欲望吞噬。他變得多疑殘暴,殺母弒舅,朝堂之上血雨腥風。曾經的少年郎,早已在權力的腐蝕下,變成了冷酷的君主。野利氏的兄長野利遇乞,因一句不滿的抱怨,便被李元昊猜忌,最終慘遭滅門。看著親人血流成河,野利氏悲痛欲絕,她跪在李元昊面前苦苦哀求,卻只換來他的冷漠與疏離。
更殘忍的是,李元昊在誅殺野利家族后,竟偶然遇見了野利遇乞的遺孀沒藏氏,見其貌美,便據為己有,寵愛有加。他漸漸冷落了陪伴自己多年的野利氏,將曾經的愛戀拋諸腦后。后來,為了給沒藏氏騰位置,李元昊更是廢掉野利氏的皇后之位,將她打入冷宮,不準相見。曾經的海誓山盟,終究抵不過帝王的喜新厭舊;少年時的純粹愛戀,終究敗給了權力的冰冷無情。
冷宮之中,野利氏望著窗外的賀蘭雪,想起年少時與李元昊在草原上的時光,淚濕衣襟。她或許到死都不明白,那個曾經對自己許下一生一世的少年郎,為何會變得如此陌生狠毒。而李元昊,在后來的歲月里,愈發荒淫無度,兩次強占兒媳,最終被太子寧令哥(野利氏之子)削去鼻子,不治而亡。這場始于少年深情的愛戀,最終以滿門被滅、皇后被廢、帝王慘死的悲劇收場,令人唏噓。
千年后的今天,賀蘭山下的風依舊在吹,西夏王陵的殘碑上,刻滿了王朝的興衰,卻很少有人提及那段被權力碾碎的初戀。李元昊的一生,功過參半,他建立了西夏王朝,與宋遼鼎足而立,卻也因殘暴多疑,親手毀掉了自己最珍貴的情感。
或許,在某個深夜,當李元昊獨自站在宮墻上,望著賀蘭山脈的輪廓時,會偶爾想起少年時的草原,想起那個曾溫暖過他歲月的野利氏。只是,帝王之路,從來都是一條孤獨的征途,一旦踏上,便再也回不去了。那段清澈如泉的初戀,終究成了賀蘭雪下的一抹殤,藏在歷史的塵埃里,讓人嘆息,讓人悵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