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喜歸鄉曲——杜甫《聞官軍收河南河北》譯文與賞析
一、《聞官軍收河南河北》杜甫
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
卻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詩書喜欲狂。
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
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
二、詩歌譯文
劍門關以南的蜀地，忽然傳來官軍收復薊北的捷報；剛聽到這個消息，喜悅與感慨的淚水便沾滿了衣裳。
回頭望向妻子兒女，往日的憂愁早已蹤跡全無；我隨意卷起案頭的詩書，欣喜之情幾乎要發狂。
晴朗白日里當放聲高歌，更該縱情飲酒以抒胸臆；讓明媚春光作伴，正是踏上歸鄉之路的好時節。
即刻從巴峽啟程，一路穿過巫峽；接著順流而下抵達襄陽，再朝著故鄉洛陽疾馳而去。
三、詩歌賞析
這首詩作于唐代宗廣德元年（763年）春，彼時長達八年的安史之亂終告平定，流寓梓州（今四川三臺）的杜甫聽聞官軍收復薊北（叛軍老巢）的捷報，揮筆寫下這首被譽為“生平第一首快詩”的千古名篇，一掃其詩作慣有的“沉郁頓挫”之風，將狂喜之情抒發得酣暢淋漓。
全詩以“喜”為核心脈絡，情感層層遞進、一氣貫通。首聯“忽傳”二字，精準捕捉捷報突如其來的沖擊感，如同春雷乍響沖破多年壓抑；“涕淚滿衣裳”并非悲戚，而是悲喜交集的真情流露——既有對戰亂流離之苦的回望，更有對家國重歸安寧的狂喜。頷聯視角從自身轉向家人，“卻看”二字勾勒出下意識的動作，妻兒的愁云散盡與自己“漫卷詩書”的隨性之舉，以生活化的場景將狂喜具象化，“喜欲狂”三字更是直抒胸臆，點出情感的頂點。
頸聯由當下的狂喜轉向對歸鄉的憧憬，“放歌”“縱酒”是情感的極致宣泄，“青春作伴”則為歸鄉之路添上明媚底色，將個人喜悅與春日美景相融，意境開闊。尾聯堪稱神來之筆，“即從”“便下”等連詞串聯起“巴峽”“巫峽”“襄陽”“洛陽”四個地名，構建出一條連貫急促的歸鄉路線，數百里路程在詩中仿佛轉瞬即達，如三峽奔涌的江水一瀉千里，將歸心似箭的急切心情推向頂峰。
在藝術手法上，詩歌極具巧思。結構上拋棄傳統律詩的起承轉合，采用無縫銜接的線性敘事，讓情感順勢流淌；句法上多用“流水對”，對仗雖不刻意求工，卻換來了行文的流暢迅猛，八句皆含動詞，節奏明快急促；字法上妙用“忽”“初”“漫”“即”“便”等虛字，既精準傳遞情感層次，又讓詩歌在奔涌的情緒中暗藏微妙頓挫，盡顯語言張力。
整首詩將個人歸鄉之愿與國家平定之喜深度交融，既是杜甫顛沛流離生涯的情感釋放，也是戰亂中百姓渴望安寧的共同心聲，以其真摯的情感、酣暢的筆調，成為唐詩中抒寫狂喜之情的千古絕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