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第二二五期(總400期)

父親的燒餅鋪
韓曉樂
在登封,燒餅是街頭巷尾最尋常又最獨特的存在。隨便走進一條小道,都能尋見掛著“燒餅夾豆腐串”招牌的小店,店內那色澤金黃、蓋焦個圓的燒餅,散發著撩人的香氣,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芝麻粒在高溫下迸發出噼啪脆響,心中便涌起一股暖流。這小小的燒餅,承載著太多的故事和情感。
燒餅最早起源于宋朝末年。相傳岳飛被秦檜以“莫須有”罪名陷害致死,登封的一位店小二出于對秦檜的痛恨,將面餅做成類似老鱉的形狀,上面還捏有秦檜、王氏兩個面人,放在火上烘烤,取名“秦檜”,供人們咬食解恨。后來,這種面餅逐漸演變成圓形,經過不斷改良,成為了如今的登封燒餅。
上世紀末,父親為了養家糊口,帶了兩袋面粉、幾件日用品和不成熟的打燒餅手藝,從登封騎自行車到了密縣(新密)。那時的密縣煤礦正盛,黑亮的煤塊從地底下翻出來,帶動了當地經濟的發展。來到臨礦區最近的位置——小寨村,小寨村的天總蒙著層灰,拉煤的貨車川流不息,下煤窯的人來來往往,一切準備完畢,父親稀里糊涂的就開始了自己創業生涯。
父親租的屋子就三叉處,紅磚瓦頂雙扇門,有時門板發出吱呀響。由于地方有限,門口外用石棉瓦又搭建一個屋子。隨著第一爐燒餅出爐時,面香混著煤煙飄出去,引來了幾個剛下班礦工。他們穿著沾著煤渣的工裝,手指黑得發亮,卻小心翼翼地捏著燒餅邊緣,咬下一口時,芝麻的脆、面餅的軟混著熱氣,在冷冽的空氣里散得老遠。有人說“老師兒,下次多放把芝麻!”“好的”父親微微一笑說道。
這一干,就是十五年。起初的一元六個,后來慢慢漲到一元三個,價格變了,可爐子里的溫度、手上揉面的力道,從來沒減過。煤礦的喇叭聲聽過了無數個清晨黃昏,小寨村的打工者換了一茬又一茬,唯有父親的燒餅爐,在日復一日的揉、烤、翻中,把異鄉的日子,過成了帶著芝麻香的家。
為了照顧年邁的爺爺奶奶,父親不得不帶著手藝從外地回到家鄉,在鎮上又開始打燒餅。這條街不比外地。二里長的老街有著八九家燒餅鋪,爐煙混著芝麻香在街面上飄,再沒有“獨一份”的安穩。父親知道,這是新的考驗,得把功夫往細里磨。要真材實料,面要揉好,份量要足,烤的時候更不敢分心,時不時的看火候,手轉著餅坯,把燒餅烤的金黃金黃,咬開時外皮脆得“咔嚓”響,里邊卻軟乎乎裹著麥香。
父親燒餅鋪在這條街的中間,門前總是排著長隊,有拿著零錢來的街坊,張口就說“要你家剛出爐的”;有背著書包的學生,踮著腳要兩個燒餅夾串夾辣條;還有登山下來的游人,聞著香就尋過來,說“帶幾個回鄭州吃”,有人常說讓父親多打一些,父親總是說“生意做不完,寧可不夠賣,絕不能讓大家吃剩的,保證都吃上熱燒餅”。
時光在燒餅鋪里度過,一晃二十多年過去,父親的燒餅在鎮上早有了名氣。只是常年守在爐邊,從清晨揉面到黃昏收攤,父親的腿漸漸受了累,靜脈曲張纏上了腳踝,站久了便隱隱作痛。終于有一天,他賣掉了那只用了十幾年的燒餅爐,不得不放下了這份干了半輩子的營生,換成其他工作。
如今再提起打燒餅,父親眼里仍會亮一下,仿佛那口爐子里的火,從未真正熄滅。那些在爐火邊熬過的苦、嘗過的甜,早成了他心里最踏實的印記,伴著芝麻香,輕輕落在了歲月深處。

歡迎點擊上方名片,關注嵩岳散文茶座!

作者簡介:韓曉樂,中共黨員,鄭州市作家協會會員、登封市散文學會副會長、從事文學藝術創作,其作品在《嵩山風》《登封作家》《嵩山詩壇》《頂端新聞》發表。主編有散文文集《倘徉唐莊山水間》《2022—2025年登封散文年選》。
嵩岳散文茶座??
主編:陳占超
編輯:唐慧麗 栗俊杰
審核:王少輝 傅凌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