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歐陽優 段云鵬
縱深推進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是事關高質量發展和應對風險挑戰的重大命題。近期，經濟日報圍繞“打通全國統一大市場堵點卡點”熱點問題刊發系列調研報告，引起專家學者的關注和熱議。如何科學把握全國統一大市場的深層意蘊？如何認識卡點堵點背后的多重成因？如何堅持破立并舉推動建設？專家學者圍繞這些問題從理論、實踐和制度創新等方面探討答案。
既是聚焦當下的實踐問題，也是事關長遠的戰略問題
市場，是最稀缺的資源。我國擁有14億多人口、1.9億戶經營主體以及規模龐大的中等收入群體，是全世界唯一擁有聯合國產業分類中全部工業門類的國家，經濟版圖縱深廣闊，市場發展潛力巨大。聚焦高效規范、公平競爭、充分開放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回應的是暢通經濟循環的現實需要，指向的是大國博弈中打造競爭新優勢的戰略布局。
國家發展改革委經濟研究所副所長郭麗巖表示，縱深推進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是構建新發展格局、推動高質量發展的有力支撐。通過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促進商品要素資源在更大范圍內有序流動、高效配置，構建促進創新、優勝劣汰的良性市場環境和競爭秩序，能夠形成供需互促、產銷并進、暢通高效的經濟循環體系。
“這也是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的迫切需要。”郭麗巖表示，統一市場基礎制度，不斷擴大市場配置資源范圍，才能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更好發揮政府作用，形成既“放得活”又“管得好”的經濟秩序，從而推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不斷向更加系統完備、更加成熟定型的高水平階段邁進。
“我國作為全球最具成長性的超大規模市場，必須依托規模優勢和縱深空間，加快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充分挖掘內需潛力，不斷增強國內大循環內生動力，最終以國內市場高質量發展的確定性有效應對國際市場的不確定性。”郭麗巖說。
“建設什么樣的大市場，深刻影響著中國經濟發展的內在動能和未來格局。”在中共山東省委黨校（山東行政學院）副校（院）長黃凱南看來，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不僅有利于破除地方保護和市場分割，防止各地搞自我小循環，還能夠推動供給和需求良性互動，在全國范圍內實現生產、分配、交換和消費等環節的暢通循環，是做強國內大循環和促進國內國際雙循環的必然選擇。比如，通過統一要素資源市場等，能夠更好發揮市場在價格形成等方面的功能，促進資源配置效率最優化和效益最大化，進一步激發市場活力和發展動力。又如，強調持續擴大對內對外開放，精準對接國際高標準經貿規則，在產權保護、產業補貼等領域實現規則、規制、管理、標準相通相容，能夠增強國內國際兩個市場兩種資源聯動效應，實現高質量“引進來”和高水平“走出去”。
既是“成長中的煩惱”，也是深化改革的“突破口”
要素獲取、資質認定、招標投標等領域壁壘較多，地方保護主義現象時有發生，部分新興產業陷入“內卷式”競爭……一系列阻礙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的卡點堵點問題，正制約著經濟循環的高效暢通。專家學者認為，這些既是“成長中的煩惱”，也是深化改革的“突破口”，其成因復雜多元，需系統剖析、辯證把握。
“這些卡點堵點是新舊動能轉換過程中多重矛盾相互交織的客觀呈現，是制度體系完善與現實條件約束綜合作用的結果，具有一定的階段性特征。”國研新經濟研究院創始院長朱克力表示，從短期來看，部分區域性扶持政策初衷是穩定地方經濟、保障當地發展，但在實施過程中客觀上對要素自由流動產生了延緩作用；從長期視角而言，既有的考核評價體系、財稅分配機制等，曾為經濟增長提供有力支撐，但隨著發展階段、環境條件的深刻變化，制度慣性和路徑依賴逐漸成為突破發展瓶頸的現實制約。
朱克力認為，需要區分短期因素和長期因素，同時更不能忽視現實性因素和歷史性因素。在新發展格局下，充分釋放我國超大規模市場優勢，需著力解決一系列歷史遺留問題。區域發展不平衡、產業布局同質化、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進程相對滯后、新要素流通規則尚不完善，這些新老問題相互疊加，凸顯了改革攻堅的復雜性和艱巨性。
在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應用經濟學院教授張其仔看來，這些卡點堵點的形成原因固然很多，但主要癥結還在于體制機制的不健全。一方面，制度規則供給仍有短板，統一性與時效性不足。高質量的制度規則供給是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的基礎。我國已出臺一系列相關法律法規，并在實踐中不斷完善，但在部分新興領域仍缺乏全國性立法，規則設計與調整沒有及時跟進。另一方面，制度規則執行標準不一，地方保護仍有空間。“當前執法司法標準不統一的問題并沒有得到根本解決。”張其仔表示，究其原因，一是部分政策規定中原則性規定占比多，缺乏與之相配套的實施細則和認定標準，具體操作上有難度；二是當前的考核機制仍不完善，一些地方容易為了本地利益變相形成市場準入壁壘，影響了公平競爭。
中國科學技術發展戰略研究院研究員傅晉華則表示，眼下“內卷式”競爭之所以表現出過度競爭、資源浪費、創新不足、效率低下等特點，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錯誤定義了競爭目標，進而選擇了錯誤的競爭方式。特別是地方政府的“內卷”行為，根源大多來自“唯GDP”的政績觀、發展觀以及不當的地方政府考核評價制度，在此目標導向下，地方政府就會為爭奪發展資源和機會急功近利。深入整治“內卷式”競爭，必須聚焦這些卡點堵點的成因分類考慮、精準發力。
既要“拆墻”破隱性壁壘，也要“建路”立長久規矩
縱深推進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既是攻堅戰，也是持久戰，重點是“統一”，關鍵在“縱深”。針對現實中的痛點難點問題，專家學者表示，必須用好“破立之道”，既要“拆墻”更要“建路”，讓市場真正“活”起來、“長”起來，推動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走深走實。
破壁清障方能暢通循環。“破的目的是為了打通堵點。及時破，方能立得穩。”朱克力表示，既要破除妨礙要素自由流動的政策壁壘，探索形成全國統一的要素流通規則，清理地方保護性措施，打通技術、數據等新要素跨區域流動通道；又要消除監管標準、招投標規則的省際差異，建立統一規范的市場基礎制度，降低企業跨區域經營的制度性交易成本，實現規則銜接、執法協同；還要破除財稅分配、考核評價的路徑依賴，確立基于區域發展實際的激勵約束機制，引導各地因地制宜培育發展特色優勢產業。與此同時，應補齊省際物流銜接、政務數據互認等基礎設施短板，以軟硬協同的扎實舉措，充分激活超大規模市場的澎湃動能。
立規建制才能夯實基礎。在郭麗巖看來，守正創新是關鍵。在清理破除的基礎上，不僅要加快研究制定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條例，明確全國統一大市場的制度框架，還要加快制修訂社會信用建設法、招標投標法、政府采購法等相關法律法規，強化制度標準的剛性約束。“縱深推進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是一項系統工程。”她表示，在市場準入環節，要嚴格落實“全國一張清單”管理模式，讓“非禁即入”落地生根；在要素配置環節，要促進要素資源公平高效配置，形成反映稀缺程度、供求關系的價格信號，引導資源流向效率更高的領域；在場景培育環節，要鼓勵政府機關、事業單位、國有企業等強化示范引領，加快重點領域場景開放，發揮政府采購支持作用，推動新技術、新產品融入新場景，將超大規模市場優勢切實轉化為有效需求和產業競爭優勢。
無論是破還是立，都要瞄準“統一”發力。張其仔認為，一方面要強化頂層設計與統一立法，完善統一的產權保護制度、市場準入制度、公平競爭制度、社會信用制度等，依法保護各地各類經營主體合法權益；另一方面要強化公平競爭政策基礎地位，健全統一的國家標準體系，重點清理招標投標、政府采購等領域中不利于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的規定和做法。
“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必須更好發揮政府作用，堅持激勵相容，完善高質量發展考核體系和干部政績考核評價體系。”傅晉華表示，要引導地方政府從過度關注本地短期利益實現轉向注重區域長期高質量發展，以營商環境建設替代“政策洼地”競賽，形成各地積極融入和服務全國統一大市場的內生動力和強大合力。（經濟日報記者 歐陽優 段云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