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街曉色瑞煙濃,名紙相傳盡賀冬?!?冬至又至,鼻尖仿佛先一步嗅到了餃子的鮮香,思緒也跟著飄回了四十多年前的那個冬日。
那時我五六歲,日子過得清貧,祖輩都住在溝底的窯洞里。村里沒有幼兒園,我們叫的 “育紅班” 設在一戶私人四合院里 —— 他家房子多,便被征來做了育紅班和一二年級的教室。我那時沒什么玩伴,上學放學總獨來獨往。

也是冬至前后,天寒地凍,北風刮得呼呼作響,路上幾乎不見人影。下午放學,我縮著脖子往家趕,路過一戶人家的旱廁時進去方便。那旱廁是土坯墻,前是尿道,后是張著大口的茅坑。我起身的瞬間突然打了個寒噤,也或許是蹲的時間久了低血糖,竟一下倒進了茅坑里。
媽媽親手做的全棉花衣褲瞬間浸滿污水,又沉又冷。我慌了神,本能地大哭大喊,胡亂抓撓間,連主人家拾糞的破鐵锨都被我拉進坑里,只死死扒著茅坑邊沿拼命哭喊。可那會兒風大,住戶又多在窯洞里,廁所遠在院外,院子又深,我的哭聲哪里傳得出去?小小的我陷在污穢里,恐懼像冰一樣鉆心,幾乎要絕望了。
就在我快要沉底的那一刻,一雙大手突然朝我伸來。是一位年輕的阿姨,她只急促地喊了句:“快抓住我!”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去夠,第一下沒被拉上來。阿姨便又俯下身,緊緊攥住我滿是污穢的手腕,硬是把我拉了上來。
被救上來的我,狼狽得難以形容。阿姨滿臉心疼,問我家在哪,我卻嚇得只會哭,抽抽搭搭地往家的方向挪步。布棉鞋每走一步,就在地上留下一個臟腳印,阿姨就默默跟在我身后。路上還碰到了后來成了我同學的姚三紅,她帶著弟弟回家,撞見渾身濕透、散發著臭味的我,姐弟倆都驚得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

阿姨見狀,拉起我的小手,一路護送我回家。媽媽見到我這副模樣,當場就慌了神,只顧著手忙腳亂地給我擦洗身子、找干凈衣服換上,竟忘了請阿姨坐下喝口熱茶,也沒問她的姓名住址。只聽阿姨說,她在滎陽上班,平時都走大路,那天天冷,想走溝底避風,剛下去就聽見了我的哭聲。
等媽媽忙完,阿姨已經悄悄走了。媽媽只說她好像是姥姥村的,具體叫什么,竟全然不知。一晃四十多年過去,這件事成了我的一塊心病。是這位阿姨給了我第二次生命,可我連一句 “謝謝” 都沒能說出口。
如今不知她身在何處,但我始終相信吉人自有天相。在這個溫情的冬至,我重拾起這段記憶,只想對這位一面之緣的恩人說:有人一直在為您祈禱,祝您一生平安!

作者簡介:沈淑紅,河南省滎陽市城關鄉實驗小學語文教師,中小學高級教師,深耕小學語文教學 28 載。河南省名師,河南省骨干教師,鄭州市優秀教師。日常以課堂為紙、以文字為筆,偏愛記錄生活里的煙火暖意,盼與讀者共品日常之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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