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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田壟新篇
在清晨陽光灑在麥田上,麥浪就像一片金色的海洋在眼前蕩漾時,孫含青和父親吃完早飯,便一起踏上了前往自家責任田的道路。
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們面前,原來是村里的老隊長,如今他已成為張南村第五組的組長。老隊長滿臉笑容,眼睛閃爍著光芒,看著眼前的麥田,感慨地說:“書堂,今年的麥子可真好啊!” 父親停下腳步,目光深邃地望向那翻滾的麥田,仿佛看到了歲月流轉中農村變遷的軌跡。他深吸一口新鮮的空氣,緩緩說道:“老家叔,說實在話,現在農村實行了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這是有史以來小麥收成最好的一年!”
老隊長聽后,點頭表示贊同,眼中閃過一絲回憶。他感嘆道:“過去人們出工不出力,整天只是為了混幾個工分,不思進取,飽食終日。我那時整天想得頭疼,喊得喉嚨疼,跑得腿疼,累得腰疼,結果老百姓還是成年吃不上白面心疼。不過,話又說回來,咱莊過去可不落后,這主要是你的成績啊!”
父親擺擺手,謙虛地說:“老家叔,您過獎了。這哪里是我的成績,這分明是全莊老少爺們共同努力的結果。我只是盡了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
孫含青聽著老隊長與父親的交談,往昔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老隊長的話確實不假。雖然父親不常在家參加勞動,但他為韓莊集體經濟的發展作出了巨大貢獻。父親工作繁忙,很少回家,但只要回來,他總是會先把自行車停好,然后去地里轉轉。哪里的莊稼該間苗了,哪里的地該鋤草了,楊家墳的地有些板結,葛莊后的地有些干旱,他都清清楚楚,然后如數家珍一樣和老隊長交流。為此,他常常耽誤吃飯,惹得母親不高興。
記得有一天下午,父親剛從縣城回來,洗完臉看了看爺爺就往外走。母親趕忙攔住他說:“你又要去地里啊?家里的事你不管了嗎?老人身體不好,幾個孩子的學習怎么樣,你知道嗎?而且你自己的身體也不好!”父親愣了一下:自己對這個家的付出確實太少了。她在床前床后伺候老人,替自己盡孝,孩子們的學習自己也從未關心過,以后一定要找時間彌補。但今天不行,地里的谷苗需要施肥了。“老人沒事!我馬上就回來!”說完,父親就朝地里走去。
傍晚,父親回到家,看起來非常疲憊。母親趕緊端來飯菜說:“別涼了,快吃吧!”“等一下!”父親聲音沙啞。“喉嚨又犯病了吧!”母親說完,立刻端來一杯溫開水,“快喝吧!潤潤喉嚨。”父親患有食道疾病,有時疼痛得難以咽下飯菜,經常需要尋醫問藥,病情才得以穩定。這時父親勉強吃了點飯說:“明天我要去臨潁買碳氨。今天下午我去地里看了看,谷苗已經發黃,再不施肥,就會影響產量了!”“你的身體不好,寫封信,讓別人去不行嗎?”“你不知道,現在化肥非常緊張,我必須親自去一趟!”看著父親堅決的態度,母親長嘆一聲說:“哎!怎么說你呢,天這么熱,你又有高血壓、冠心病,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上有老下有小的,可怎么辦啊?再說,你圖什么呢?”“什么都不圖!因為這里是生我養我的故鄉。”“你只想著報恩,你說!你說!”母親動情地說,“你為咱們村做了多少好事,像打面機、榨油機、打米機、馬達、水泥……你算算有多少?就拿最近來說,這臺拖拉機要不是你,能買回來嗎?隊里看咱家勞力少,工分不夠,想救濟咱們,你都不愿意。有幾次老隊長派人把小麥送到家里,你都不給人家好臉色,硬是逼著人家把小麥搬走。你太正直了,你知道嗎?因為沒有小麥,孩子們一年吃不上幾頓白面,你知道這是什么滋味嗎?”母親說著說著哭了起來。
聽到母親的哭聲,小含青趕緊跑出來說:“媽,都過去了,還提那些干什么?咱們經常吃粗糧身體才好呢!你看我長得又黑又胖!”說完,他還來了個弓字步。“好!好!要不是吃了那么多五谷雜糧,小胖還長不了這么高呢。”父子倆你一言我一語,讓母親也沒了脾氣。“好吧,隨便你吧!但天熱要注意身體。”母親再三叮囑。 由于父親及時買回來了化肥,那一年的秋莊稼長得特別好。
“含青,學校放多長的麥假?”老隊長的問話打斷了他的思緒。
“半月!”“半月恐怕不夠,今年麥子這么好,只是……。”老隊長眉頭顰蹙,然后慢慢說,“書堂,我覺得聯產承包責任制啥都好,就是一點不好,集體的牲口分了,生產工具分了,機器、拖拉機也賣了。不要說農業機械化難以實現,就是眼前的麥收怎么辦?” 父親沉思片刻:“這確實是個問題!老家叔啊,現在的改革就是摸著石頭過河,眼前的困難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晨曦尚未驅散夜的寂靜,孫含青一家已經手持鐮刀,踏入那片金黃的麥田。 然而,命運似乎并不眷顧他們。前天夜里,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席卷了這片麥田,麥穗紛紛倒伏在地,像是被無情的風雨剝奪了生機。孫含青望著眼前這片狼藉,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苦澀。 他們只得蹲下身子,左手小心翼翼地扶起倒伏的麥子,右手緊握鐮刀,用力割斷麥稈。汗水從額頭滑落,浸濕了衣背,但他們卻沒有絲毫怨言,只是默默地堅持著。孫含青不時地抬頭看看妻子,她挺著大肚子,艱難地挪動著腳步,每割一刀都顯得那么吃力。他心疼地勸說道:“你不要割了,到樹下歇歇吧。”妻子卻倔強地搖搖頭:“慢慢割吧,割一點少一點,你不用擔心我。”
太陽越升越高,陽光愈發毒辣。麥灰和汗水混合在一起,將他們的臉龐染成了一幅幅滑稽的“大花臉”。孫含青的兩眼布滿了眼屎,看上去更顯疲憊。妻子見狀,從口袋中掏出一條毛巾,遞給他說:“快擦擦吧,你的眼睛不好,要是受不了就回家點點眼藥。”
時間一點點流逝,轉眼已到了小晌午。孫含青的脖子被曬得火辣辣地疼,手掌也被磨出了幾個大泡,肚子也開始咕咕作響。他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望著眼前這片還未收割完的麥田,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惆悵。
午后的陽光更加熾熱,孫含青剛洗完臉躺在涼席上,準備稍作休息。突然,媽媽的喊聲打破了午后的寧靜:“小胖,把鐮磨磨吧!”他急忙起身,忍著腰腿的酸痛來到院中,開始認真地磨起鐮刀來。他知道,只有磨好鐮刀,才能更快地收割麥子,才能早點完成這項繁重的勞動。
經過五六天的連續奮戰,麥子終于收割完畢。孫含青望著那片空蕩蕩的麥田,心中既有收獲的喜悅,也有勞累后的疲憊。但他知道,這只是開始,接下來還有更重要的任務等著他們去完成:那就是拉麥。
拉麥可是個技術活。孫含青在架子車上綁兩根較長的直棍,前后各放一個舊窗欞。這樣既好裝,又好拉。不過拉麥必須在早上或上午前半晌進行。(麥子潮,好裝,不易翻車。) 孫含青把麥子拉到打麥場上,攤場(把麥子攤開),勻場(把麥子攤均勻),翻場(把麥子翻過來)已畢,他就坐在路旁桐樹下休息。
“含青,你攤的麥子太平了!這樣不通風,曬不透!”本院叔說。 “對,對!”孫含青說罷便把麥子一杈靠一杈地豎了起來。
夏日的午后,陽光如金色的瀑布灑滿了田野,麥浪翻滾。孫含青和左鄰右舍的四五個青年男女頭戴草帽,脖圍毛巾,忙碌在麥場上。他們拉著沉重的石磙,一遍又一遍地碾過麥子,臉上洋溢著勞動的快樂。
起初,這群年輕人熱情高漲,拉著石磙亂拉、亂碾,仿佛要將所有的力氣都傾瀉在這片土地上。然而,老家叔的一聲提醒,讓他們瞬間冷靜了下來。“不行,不行!你們挪得太多,有的麥碾不住,應該轉一圈挪半磙,這樣才能碾透。”老家叔的話語中充滿了智慧和經驗,讓這群年輕人瞬間領悟到了碾麥的訣竅。 他們放慢腳步,均勻用勁,默契配合,石磙開始有序地一圈一圈轉動起來。麥籽被石磙一粒粒碾出,散發出濃郁的麥香。孫含青看著眼前的景象,心中充滿了成就感。
突然,孫含青看到了不遠處也在拉磙的孟發庭,他心生一計,高聲喊道:“老孟,咱們比一比,看誰家碾得快?”孟發庭一聽,頓時來了勁頭,大聲回應:“比就比!”于是,兩家的石磙開始在各自的場上飛快地轉動起來。加油聲、吱呀吱呀的石磙聲響成一片。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漸漸感到力不從心。初拉石磙時的興致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腿肚子的酸痛和滿身的汗水。孫含青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不行……不行,不比啦,不比啦!”孟發庭則得意地笑道:“你們敗了吧!”但孫含青卻搖搖頭說:“我們不是敗了,這拉磙是個長活,慢慢來吧!”
麥子碾好了,大伙起場(把碾過的麥秸抖凈垛在一起),然后把麥糠和麥籽按東西方向推在一起(夏天東南風多)。
夜色如墨,星辰閃爍。孫含青與本院的兄弟們匆匆吃過晚餐,便一同來到了那片廣闊的場地上,等待著風的到來,以便揚場。然而,夜色漸深,風卻始終未曾露面,他們只能無奈地休息。 睡夢中,一聲驚呼劃破了寂靜的夜空:“風來啦!”孫含青猛地驚醒,立刻翻身而起,大喊道:“大得,快起來!”黑暗中,兄弟大得摸索著尋找自己的鞋子,卻被本院叔制止了:“誰揚場還穿鞋啊?天黑看不清,赤腳反而能感覺到哪個地方有麥籽。” 他們迅速來到場地上,開始揚場。然而,風勢突然轉變,麥糠紛紛揚揚地飄落回他們身上。本院叔眼疾手快,喊道:“含青,風向變了,快調整麥堆的方向!”他們急忙將麥堆推向東南西北方向,試圖適應新的風向。 經過一番努力,風向終于穩定下來。孫含青和大得負責揚場,本院叔則負責清掃。他們的動作熟練而協調,不一會兒,粗糠就被成功分離出來。
看著滿場的麥粒,孫含青轉身對本院叔說道:“叔,您先去休息吧,明早還得拉麥呢。這里我來收拾。”本院叔點了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離去。
孫含青干完,也確實困了,便和大得鉆進了被窩。 孫含青剛想進入夢鄉,耳旁聽見本院叔喃喃自語:“過去誰會揚場放磙,就能評上一級勞力,一天就能爭十分,我看,現在都是一級勞力,真是世道變了……”
“含青,想變天嘞!” 孫含青正沉浸在甜美的夢境中,卻被本院叔的呼喚聲驚醒。他急忙坐起身,揉著惺忪的睡眼。只見烏云壓頂,電光閃爍。他心中一驚,立刻意識到這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大得,快起來,回家拿布袋!”本院叔的聲音急切而堅定。
孫含青不敢怠慢,迅速起身,拿起一旁的大槡杈,開始忙碌地垛起麥子來。 他先將麥子撩成一堆堆,然后揮動大杈,猛地插入麥堆中。雙手用力一按,右腳蹬住杈把頭,左手提,右手捺,大喝一聲“起!”只見一大杈麥子像華蓋一樣被凌空舉起,然后穩穩地落在垛底。 “堆角,壓門中!”本院叔的指揮聲不斷響起。孫含青按照指示,一杈一杈地將麥子垛得整整齊齊。他的額頭上滲出了汗珠,但手中的動作卻絲毫未減。
風聲、雨聲、轟鳴聲由遠漸近。
終于,在瓢潑大雨傾盆而下之前,他們成功地將麥子垛好。三人拉著五布袋麥子匆匆趕回家中,剛踏入門檻,大雨就嘩嘩地下了起來。
第二天,天公作美,晴天大日頭,吃了中午飯,大閨女、小媳婦、黃口小兒、古稀老人全部上陣:拉耬的、耩地的、開溝的、丟種的、拉耢耙的,你來我往,好一幅夏種的景象。 “胖哥,咱歇歇吧!” 孫含青看著大得他們拉耬拉得汗流浹背,自己撫耬也撫得胳膊酸疼,本想歇一歇,但看著滿地都是黑壓壓的人們,果斷地說:“不中!俗話說‘五望六月爭回耬’,咱們得趁墑搶種啊!” 夕陽西下,大伙看著耕種好的土地,懷揣夢想,心中都充滿喜悅之情。
經過二十多天緊張勞動,麥收任務完成了,大家雖然都累得精疲力竭,但看到“大囤尖來,小囤流”,心里無不甜滋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