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忘卻的記念》是魯迅為紀念被國民黨反動派秘密殺害的“左聯五烈士”而寫的雜文。全文以“忘卻”為名,實則抒發了難以忘卻的悲憤,展現了魯迅深沉的情感與卓越的藝術功力。
一、 矛盾標題下的深沉主旨
文章標題“為了忘卻的記念”看似矛盾,卻精準概括了核心情感與寫作目的。
表層含義:魯迅開篇即說,寫文章是為了“將悲哀擺脫”,給自己“輕松一下”,即“倒要將他們忘卻了”。這里的“忘卻”并非真正的遺忘,而是一種情感的自我保護與轉化。
深層含義:在白色恐怖下,過度沉浸于悲痛會讓人消沉。魯迅試圖“忘卻”的,是那種令人窒息的無助哀傷,目的是為了“記念”——即化悲憤為力量,繼續戰斗。因此,“忘卻”是手段,“記念”才是根本目的,二者構成了深刻的情感辯證關系。
二、 文章創作與人物背景
理解文章,需要了解其沉重的歷史背景。
創作背景:1931年2月7日,柔石、殷夫(白莽)、李偉森、胡也頻、馮鏗五位“左聯”青年作家被秘密殺害于上海龍華。此事在當時嚴密的新聞封鎖下,僅有“隱約其辭”的報道。兩年后(1933年2月),魯迅于烈士殉難周年紀念時寫下此文。
“左聯五烈士”精神:他們不僅是作家,更是堅定的革命者。例如,殷夫四次被捕,至死不改革命初心;柔石性格中帶有“臺州式的硬氣”,堅定而正直。他們的犧牲,讓魯迅感到“失掉了很好的朋友”和“很好的青年”。
三、 對烈士的追憶與形象刻畫
文章通過回憶與烈士的交往片段,塑造了鮮活的人物形象。
白莽(殷夫):通過三次相見(送書、通信、借衣),刻畫了一位熱情、坦誠、略帶羞澀的革命青年形象。魯迅特別提到他將譯詩中“國民詩人”改為“民眾詩人”的細節,凸顯其鮮明的階級立場。
柔石:魯迅著重描寫了他的“硬氣”和“迂”。他相信人們是好的,關心獄中的同志,這些細節體現其善良、忠厚的品格。他的“迂”實質是單純與執著,與對革命的堅定形成對比。
四、 核心藝術特色:曲筆與情感張力
本文最突出的藝術成就,在于運用“曲筆”在含蓄中迸發出強大的情感力量。
含蓄克制的抒情:魯迅的情感表達極為內斂。如得知柔石被害時,只用了“原來如此!……”四字加一個省略號。這短暫的停頓和空白,蘊含了震驚、憤怒、悲痛等難以言說的復雜情感,達到了“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效果。
精煉犀利的敘述:在描述新聞界的沉默時,魯迅用“不敢、不愿、不屑”三個詞,精準而深刻地揭示了不同勢力在白色恐怖下的態度,批判力透紙背。
典故的隱喻批判:文章結尾引用向秀《思舊賦》的典故。借古喻今,將蔣介石的黑暗統治與司馬氏政權類比,暗示在當時同樣沒有直言“寫處”,以曲折的方式表達了最強烈的控訴。
五、 文章的當代啟示
《為了忘卻的記念》穿越時空,依然具有強烈的現實意義。
它記錄了一段不應被忘卻的歷史,展現了青年將個人理想融入時代洪流的“孤勇”與“熱血”。魯迅在文末堅信:“將來總會有記起他們,再說他們的時候的。” 這提醒我們,銘記歷史、珍惜當下、堅守真理,是對先驅最好的告慰。

